她有个男闺蜜周岩，常和她举止亲昵。我提过几次，她都怪我小心眼。

后来我和创业伙伴赵妍走得近，她却不干了。我平静回应她的指责，她竟赌气说分手。

我以为是气话，就点头同意了。她没想到我会答应，而我，也没想到她会回头找我复合。

1 雨中等待深秋的夜晚九点半，城市上空飘着细雨，路灯和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痕。市中心一家连锁咖啡馆外，暖黄灯光映着玻璃窗，人影晃动。我站在街对面，手里拎着保温杯，里面是熬好的红糖姜茶。

许倩这几天生理期，总说肚子疼。我本来打算接她下班，一起回家吃饭，结果她临时发消息说要和朋友喝杯咖啡。那个朋友，是周岩。

我已经在这条街上站了四十三分钟。雨水顺着伞沿滴进鞋面，脚底发凉。

起初我还觉得这种等待没什么，七年感情，总会有点信任。可现在，我只是不想再问为什么了。七年来，这样的场景太多了。她加班，他说陪她；她心情不好，他带她去拍照；她感冒发烧，他送药上门。每次我都告诉自己：他们是朋友，清白的。

可当“朋友”比我还了解她的口味、习惯、情绪起伏时，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对“朋友”的定义太天真了。巷口传来脚步声，一对情侣撑伞走过，笑声短促地划过雨幕。我挪到咖啡馆侧面的小巷，这里的玻璃没有贴膜，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靠窗卡座坐着许倩，穿那条我去年送她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散在肩头，涂着正红色口红。

她对面是周岩，破洞牛仔裤配工装靴，袖子卷到手肘，正说着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他抬起右手，自然地搭在许倩的左手手背上，停留了几秒，像在确认温度。

他们中间放着一份提拉米苏，叉子只有一把。他用叉子切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她张嘴吃了。我盯着那只手，想起上周我把姜茶递给她，她嫌烫，缩回手的样子。

我退回到原位，掏出手机拨通她的号码。响了三声后接通，背景音是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正好弹到高潮部分。“什么时候结束？”我问。“快了，就聊几句，你先回去吧。”她声音轻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给你带了红糖姜茶。

”她顿了一下：“放楼下便利店就行，雨太大了，别等。”电话挂了。我没多说，转身走进便利店，把保温杯放进寄存柜，写了一张纸条：“记得取。”然后走出门，收起伞，走入雨中。雨水很快打湿外套，衬衫贴在背上。我走得很慢，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的画面——那只搭上去的手，那块被喂进嘴里的蛋糕，还有她吃下去时嘴角扬起的笑。不是害羞，也不是拒绝，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到家时十一点半。我换了干衣服，烧了点热水，坐在沙发上等。十二点十七分，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许倩推门进来，带着雨水和香水混合的气息。她脱鞋的动作很随意，一只拖鞋踢飞到沙发底下。“你怎么还没睡？”她随口问，语气里没有歉意，也没有解释。

我看着她：“等你。”她笑了笑，去浴室洗漱。出来时披着毛巾擦头发，坐到床边刷手机。

我开口：“今天在咖啡馆，看见你和周岩。”她手指停住，抬头看我：“你去了？

”“我只是路过。”我说，“但我看到他牵你的手，还喂你吃东西。”她皱眉：“你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我声音很平，“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冷笑一声：“你是男人就不能大方点？我和他清清白白！他是我朋友，懂吗？朋友！

你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以后谁敢跟我做朋友？”“我不是反对你们见面。”我慢慢说，“但牵手、喂食、共用甜点……这些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了。”“那你让我怎么办？

”她声音提高，“让他坐我对面一米远？说话不超过三句？你觉得正常人会这样相处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们的关系。”“那你也得尊重我的社交自由！”她站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你总是这样，一点点事就翻来覆去地想，疑神疑鬼，累不累？我也累！

”我没再说话，低头弯腰，从沙发底下捡起那只被踢飞的拖鞋，轻轻放在她脚边。

她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我没开灯，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墙上的挂钟滴答走动。窗外雨还在下，楼下的车偶尔驶过，溅起水声。

卧室门缝底下透出一丝微光，说明她还没睡。我想起大学时候，她在宿舍楼下等我下课，也是这样的雨夜。她撑着伞，跺着脚，一边抱怨我迟到，一边把热奶茶塞进我手里。

那时候她说：“许晨，我最讨厌别人不守信用。”现在呢？我守着这段感情七年，加班、省钱、迁就、忍让，换来的是一次次的敷衍和指责。我说多了是小心眼，不说就是冷漠。她可以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却不能容忍我有一点质疑。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不是从今天开始的，而是从她第一次替周岩辩解，从她开始嫌弃我管太多，从她不再主动问我累不累的时候。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是公司群的消息，赵妍发了个文件链接，附言：“明天会议材料，别忘了看。”我没点开，锁了屏幕。这一晚，我睡在客厅沙发上。

半夜醒来一次，看见卧室门缝的光灭了。屋里很静，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我盯着天花板，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句话：爱情不是靠一个人撑住的。你退一步，对方就觉得理所当然；你再退一步，就成了软弱可欺。我撑了七年，退了无数次。可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让而感激，只会因为你不再忍让而慌张。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分，闹钟响了。

我起床冲澡，换上深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道被咖啡机烫伤留下的浅白色疤痕。

许倩还在睡。我没叫她，也没留字条。出门前看了眼餐桌——昨晚的姜茶还在，保温杯没打开过。我关上门，走进清晨的冷风里。楼下的便利店，值班店员正往货架补货。

我走过去，拉开寄存柜——保温杯不见了。“昨天晚上有个男的来取走了。”店员说，“穿破洞牛仔裤，戴帽子，说是代朋友拿的。”我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地铁站。

雨停了，但天还是灰的。我知道，有些事正在不可逆地冷却。而我，已经开始学着不再伸手去捂。2 咖啡与真相我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雨还没停。我没停下，就这么走回公司。赵妍在工位上啃包子，头发乱翘着，蓝灰色挑染沾了点酱料。

她抬头看我一眼，嘴里的动作没停：“回来啦？”“嗯。”“人呢？”“走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喝了口豆浆，把纸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正中。“那不就结了，省得天天在这儿演苦情剧。”她拉开抽屉翻了翻，扔了包纸巾过来，“擦擦，袖子都湿了。

”我没接，纸巾砸在胸口弹到地上。她也不在意，转头敲键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串消息发出去，然后把显示器转向我：“新项目甲方刚回话，说预算再压十万。”“压就压吧。”“你倒是无所谓。”她冷笑一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许晨，我不是说你非得为她难受，可你也不能把自己当报废零件一样扔角落里生锈。”我没说话。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抬手，一把扯松我领带：“你这人，七年里头被人拿脚踩心口，现在倒学会用沉默当铠甲了？”我偏了下头。“我告诉你，”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我前年离那个王八蛋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句话不说，晚上坐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后来我想通了——谁让你疼，你就让他疼不着你。你躲着，他倒自在了。

”说完她转身坐回去，重新敲键盘。我站在原地，领带歪着，喉咙发干。第二天早上，我到公司时她已经在了，正蹲在打印机旁边掏卡纸。机器嗡嗡响，她骂了句脏话，用力一拽，纸带出来，墨迹蹭了她一手。“你小心点。”我说。“没事。”她甩了甩手，站起来，把纸扔进废纸篓，“这破机器，比人还难伺候。”我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甲方的修改意见，密密麻麻十几条。我一条条往下看，太阳穴突突跳。正要回邮件，一杯咖啡搁在我桌上。

“美式，不加糖。”她说。我抬头，她已经走回自己位置，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敲代码一边晃脚。中午她点了麻辣烫，非要拉我去楼下吃。我说不想动，她直接把碗塞我手里：“吃两口，不然下午你得睡过去。”汤有点咸，但热乎。我吃了半碗，她看着我笑：“行啊，还能下咽，说明命还没丢。”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办公室只剩我们俩。

空调吹得人发冷，我裹着外套改PPT，她趴桌上睡着了，头歪在键盘上，屏幕还亮着。

我过去想关机，看见她聊天窗口开着，是我们俩的群聊，最后一条是她刚发的：“他今天喝了咖啡，吃了麻辣烫，改完方案了，没哭。”我愣了下。

她忽然翻身坐起来，迷迷糊糊说：“关什么关？我还没保存！”“我帮你存了。”她揉眼睛，看了眼时间，骂了句，又开始敲键盘。我站在旁边，看她把最后一行代码补完，点了提交。

“搞定了？”我问。“嗯。”她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明天演示，你主讲，我补漏。

”“你困成这样，行吗？”“废话，不行也得行。”她站起来，拍了拍我肩膀，“咱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倒了，我也得摔脸上。”我笑了笑。她忽然凑近，闻了闻我衬衫：“你多久没洗衣服了？”“……前天。”“撒谎。”她皱眉，“味儿都串了。

走，下楼。”“现在？”“不然等洗衣机自己长腿跑上来？”楼下洗衣房二十四小时开着，机器嗡嗡转。我把衣服塞进去，她靠墙站着，手里转着洗衣液瓶子。“你知道我为啥离婚吗？

”她忽然说。我没抬头：“你说过，他出轨。”“对。可不止。”她把瓶子往地上一蹾，“他每次犯错，就说我太强势，说我不给他空间。后来我明白了，他要的不是空间，是脚踩两条船还不许人掀桌。”我捏着衣角，没吭声。“我不是来劝你复合的。

”她盯着洗衣机看，“我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人，不是你退一步他就领情。

他只会当你好拿捏。”水开始注入，哗啦啦响。“我以前也信‘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声音低了点，“结果呢？过去的是我的三年。”我抬起头，看她侧脸。“所以现在，我不忍了。”她说，“你也别忍了。”衣服洗完，我拎着袋子回楼上，她跟在后面。

路过茶水间，她忽然停下。“许晨。”“嗯？”“你要是哪天想哭，别憋着。”她靠着门框，语气平常得像在问晚饭吃了没，“在我这儿，哭不丢人。”我没说话。她笑了笑：“当然，最好别哭。咱们还得把公司做起来呢。”我点点头。她转身要走，我又叫她：“赵妍。

”她回头。“今天……谢谢你。”她摆摆手：“谢什么，我可是等着分红的人。

”我看着她走远，蓝灰色的发尾在走廊灯光下一闪，像道划破沉闷的光。第二天演示很顺利。

甲方点头，说“可以推进”。散会后，我在会议室收拾笔记本，她站在白板前擦字，一边擦一边哼歌。我合上电脑，走到门口，听见她突然说：“你猜我昨天为啥非拉你去洗衣服？”我没回头：“为啥？”“你那件衬衫，袖口烧了个洞。”她说，“咖啡机烫的吧？你一直没换。”我手指顿了顿。“人可以累，可以烦，可以难过。”她把板擦扔进盒子里，“但别连自己都忘了照顾。”我推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她站在白板前，短发利落，背影挺直。“走啊，”她转身，冲我扬了扬手机，“龙虾到了，我订了两箱。

”3 破碎的信任赵妍把最后一份合同推到我面前时，太阳已经偏到了写字楼对面的玻璃墙上。她拧开笔帽，递给我：“签了吧，这次咱们真能喘口气了。”我没接，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周岩昨天来找过许倩。

”她手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哦？那女人还没消停？”“她在楼下等我，从下午站到现在。”我说完站起来，走到窗边。雨没下透，天灰得像块湿抹布，许倩站在街角便利店檐下，白裙子贴在腿上，头发一缕缕挂着水。赵妍走到我身后，声音低下来：“你要是心软，现在下去还来得及。”我没动。她冷笑一声，“也是，七年了，谁还能说断就断。可你记住，退一步是情分，再退就是傻。”手机震了一下，锁屏弹出许倩的名字。我点开，她发来一张照片——客厅茶几上的马克杯碎在地上，裂成好几瓣，旁边是我常用的保温杯。配文只有两个字：**看看**。

我盯着那张图看了三秒，回了个句号。赵妍凑过来看了一眼，“她这是演给谁看？

摔个杯子就想让你回去捡碎片？”“以前她生气，都是摔我的东西。”我低声说。

“现在连你的都不屑碰了，专砸你们俩一起买的？”她嗤笑，“挺会算账。

”我把手机倒扣在窗台上，转身抓起外套，“我去趟公司。”“这雨越下越大，你非得这时候去？”“有些事不能拖。”电梯里没人说话，只有指示灯一层层往下跳。

地下车库潮湿的风扑在脸上，我拉开驾驶座车门时，听见后视镜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快递纸箱倒在车道边，上面印着“提拉米苏”三个字，已经被雨水泡塌了。

我愣了两秒，想起那天咖啡馆外，许倩撑着伞，笑着喂周岩吃蛋糕的样子。奶油沾在他嘴角，她伸手擦掉，动作熟稔得像做过一百遍。车启动后我才发现导航自动设了家里的地址。

我盯着那个红点看了五秒，改成了公司大楼。办公室灯还亮着。我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看见许倩坐在会议桌尽头，手里攥着一个没拆封的新马克杯，脚边放着保温壶。

“你终于回来了。”她声音哑了。“你怎么进来的？”“前台小张让我进的。

她说你最近天天加班，我就想……给你送点热汤。”我走过去，把包放在椅子上，“不用了。

”“许晨，我们谈谈行吗？”她站起来，杯子放在桌上，“我知道你看到我和周岩的事不舒服，但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不是朋友该有的样子。

”我说。“那你呢？你跟赵妍呢？”她突然抬高声音，“她天天陪你熬夜，给你带饭，连你感冒了都知道煮姜茶——她是不是也跟你‘只是朋友’？”我没说话。她往前一步，“你说啊！你凭什么要求我清清白白，你自己就能跟别的女人同进同出？”“我和赵妍，是工作关系。”我看着她，“但你和周岩，早就越界了。”“越界？

”她猛地抓起马克杯砸向地面，“那这个呢？这是你去年生日送我的！你说要一起用一辈子！

现在呢？你现在眼里还有没有我？”瓷片飞溅，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停在我鞋边。

“你记得上周我生理期，是谁送的红糖姜茶？”她喘着气，“是你那个‘好兄弟’周岩。

而你，你在开会，连条消息都没回。”“所以他就可以进我家，坐我位置，喝我杯子？

”我声音沉下去，“他穿我的拖鞋，睡我的床，你还觉得正常？”“那是你多心！

他只是帮我修电脑！”“修电脑需要躺我床上修？”我打断她，“那天我提前回来，看见他穿着我的T恤，躺在我们睡了七年的床上，脚踩着你送我的抱枕——你还让我别多想？

”她嘴唇抖了抖，“你……你从来没说过这事。”“我说了，你当笑话听。”我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这是他上个月去三亚的照片，同行女生是你大学室友。

你猜我怎么知道她们住一间房？因为酒店发票是你刷的卡。”她脸色一下子白了。“你查我？

”“我不查，你就准备一直装下去？”我指着碎瓷片，“你以为摔个杯子我就心疼？

你以为淋雨站一天我就回头？许倩，真心不是这么耗的。”她忽然扑上来抓我胳膊，“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说！只要你说，我都改！”我甩开她，“我不是周岩，不会永远等着你说‘下次不这样了’。”“你变了。”她退后一步，声音发颤，“以前你从来不凶我，不跟我吵，哪怕我犯错你也忍着……现在你像换了个人。

”“对，我变了。”我直视她，“以前我觉得爱是忍耐，现在我知道，爱是双向的。

你不珍惜，就别怪别人不再给了。”她咬着嘴唇，眼泪终于落下来，“可我还爱你……我真的还爱你。”我拉开背包，把碎纸机里剩下的照片残片倒进垃圾桶，“爱不是借口，更不是控制别人的理由。”她突然冲过来抢垃圾桶，“你还留着这些？

说明你根本放不下！”我按住桶沿，“留着，是因为曾经是真的。但现在，它已经碎了。

”她怔在原地，手还抓着塑料桶边缘。我拎起包准备走，她忽然喊住我：“许晨，如果……如果我和周岩彻底断了，你能不能再试一次？”我没回头。“你问过他吗？

问他愿不愿意断？”我拉开门，“还是说，你只想拿这句话，逼我留下？

”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她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墙上，像一道未愈的伤。我迈出门槛，听见她在后面喃喃：“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电梯下行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赵妍：人走了吗？我回：走了。那赶紧下来，龙虾快到了，我怕它们死透了不好吃。我站在一楼大厅等电梯，看见玻璃门外，许倩蹲在雨里打电话，手臂环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没出去。电梯门开，我走进去，按下负二层。

车库里灯光昏黄，我走过一排排车位，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拐角处，保温杯静静躺在地上，盖子松了，热水早已凉透。4 新的开始我站在公司楼下，看见许倩的白裙子被雨水浇透。

她没打伞，手机贴在耳边，嘴唇动了几下，但我听不见声音。玻璃门隔开两个世界，我转身往电梯走。赵妍在办公室等我，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分红表。”她说，“你那份，我打出来了。”她把纸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我没看，只问：“为什么现在给？

”“因为有些事，拖久了会变味。”她坐下来，翘起腿，蓝灰色的短发蹭着肩头，“你现在要是回头，就不是你了。”我没接话。窗外雨还在下，楼下的身影已经模糊。

赵妍递来一杯热咖啡，杯子烫手，我握着没放。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了公寓。七年的东西，其实不多。几件旧衣服，几本书，还有那个保温杯——周岩拿走又还回来的，杯盖有点变形。

我把它塞进纸箱底层，上面压了本《城市建筑史》。关门时，钥匙在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创业项目进入第三个月，客户突然改需求。赵妍直接冲进会议室，把方案摔在桌上：“你们要推翻重来，行，先把上个月的尾款结了。”对方代表愣住，她冷笑：“别拿流程压人，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散会后她在茶水间灌水，手有点抖。

我递过去一包饼干，“你刚差点把杯子砸了。”“那也比憋着强。”她拧紧瓶盖，“我前夫就喜欢冷战，最后耗到谁都不想说话。我不想再走那条路。”我点点头，没多说。

但那天晚上加班到十一点，我看见她伏在桌上睡着了，外套滑到地上。我把外套捡起来，搭在她肩上。她没醒，呼吸很轻。一周后，许倩发了条朋友圈。照片是空荡的客厅，配文：“一个人，也可以重新开始。”底下没人评论。我滑过去，没点赞。赵妍看见了，说：“她还在演。”“不是演。”我说，“她是真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过。”“那你呢？

”她抬头看我，“你知道吗？”我没回答。但那天回家，我把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全煮了。

吃完后洗碗，水有点凉，手指发白。我忽然想起以前，许倩总嫌我煮面太咸，可每次我都放一样的盐。项目验收通过那天，客户请吃饭。赵妍喝多了，脸有点红。

走出餐厅时风很大，她踉跄了一下，我扶住她胳膊。她抬头，眼睛亮得奇怪。“许晨。

”她叫我的名字，不是平时喊的“老许”。“嗯？”“你要是敢回头，我就辞职。

”她说完笑了，笑声被风吹散。我没笑。但第二天上班，我把手机里所有和许倩的聊天记录删了。包括七年前她发的第一条：“今天下雨，你带伞了吗？”赵妍来我工位，看了眼屏幕：“清干净了？”“清了。”“那今晚庆功宴，别迟到。”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我订了龙虾。”庆功宴在一家老城区的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