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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5-09-18 21:29:44 

第一炉香:真君镇邪:开局被吞法相汴京的夜,是被雨泡发的。连绵的秋雨敲打着青黑瓦当,汇成细流,从檐角滴落,在下方石板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小坑。

皇城司亲从官的皮靴踏过宫门外的水洼,溅起些许浑浊,甲胄的金属摩擦声在湿重的空气里也变得沉闷,传不出多远便被无边雨声吞没。

更鼓声自宣德楼方向传来,三更天。然而本该万籁俱寂的时辰,大相国寺周遭却亮如白昼。

不是烛火,非关月色,而是一种诡异的、沉黯的赤红光芒,自那皇家寺院的地底透出,将漫天雨丝都染成了血线。浓郁如有实质的秽气裹挟着刺鼻的腥甜,压过檀香,弥漫过御道,甚至攀上高耸的宫墙。寺前广场,本由白玉铺就,此刻却纵横交错布满了焦黑的刻痕,构成一座巨大的法阵。阵眼处,当朝敕封的紫袍张天师跌坐,往日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发髻散乱,口鼻溢出的鲜血早已染红胸前雪白长须。他手中那柄先皇亲赐的桃木剑,此刻只剩半截,焦黑断裂处嗤嗤冒着黑烟。八名高功法师按八卦方位跌坐周遭,人人面色金纸,道袍破碎,身下积着一滩暗红。他们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法力输出,支撑着头顶上方一道淡金色的、已遍布裂纹的光幕。光幕之外,赤红秽气如活物般翻涌冲撞,每一次撞击都带起刺耳的尖啸,以及光幕剧烈的震颤,碎金般的光屑簌簌落下。“天师!

”一名年轻法师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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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御雷真诀’…根本召不下来!

”张天师浑浊的老眼望向漆黑如墨、不见一丝电光的夜空,嘴唇哆嗦了一下。何止召不下来,今夜这天,仿佛死了。所有的祈禳,所有的符召,都如石沉大海。昊天上帝,三清祖师,仿佛齐齐闭上了眼睛。“噗——!”又一名高功喷血倒地,身下符文瞬间黯淡。

笼罩大相国寺的金色光幕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疯狂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孽障!”张天师目眦欲裂,猛地一拍胸口,逼出最后一点本命精血,混合着雨水喷在手中半截桃木剑上,“煌煌天道,以血为引…镇!”精血燃起微弱的白光,勉强又将那赤红秽气逼退尺许。然而,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嗤笑。那笑声带着亘古的怨毒与戏谑,穿透地面,穿透雨幕,穿透每个人的骨髓。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由翻滚的黑泥与惨白肢骸勉强拼凑而成的“手臂”,猛地从大相国寺主殿的废墟中探出,轻易撕开了本已脆弱的光幕,朝着张天师当头拍下!

狂风压顶,腥臭扑鼻。张天师闭上了眼。就在此时——“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电蛇,撕裂漆黑天幕,不是来自九天,而是来自更高更远、凡人无法窥视的所在。雷光灼目,瞬间照亮了整个死寂的汴京,也照亮了那庞大扭曲的秽物臂爪。雷声紧随而至,并非轰隆巨响,而是一种极高极锐的、仿佛琉璃玉磬被生生敲碎的清音,震得漫天雨滴都为之一滞。

所有幸存者,包括濒死的张天师,都下意识地望向雷光起处——那是广场尽头,一座并不起眼的配殿。殿中供奉的,乃是护佑宋室、敕封为“翊圣保德储庆真君”的神君。

此刻,那泥塑神像于炽亮雷光中,竟缓缓睁开了双眼。石塑的眸,无悲无喜,唯有纯粹的、足以涤荡寰宇的凛冽神威。下一瞬,一个声音响彻天地,压过一切风雨邪啸,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审判:“尔等秽物,也配僭居昊天之位?”话音未落,整个汴京地动山摇!并非地震,而是来自更高层面的震荡——九天应元府,雷神所居之地,雷霆之威轰然降临!翊圣真君的神像通体迸射出亿万金光,一道巨大的、缭绕着无尽紫色电芒的虚幻掌印自神像胸前推出,初时仅常人大小,离体便迎风暴涨,顷刻间遮蔽了整个大相国寺上空,掌纹清晰如山脉沟壑,携带着至刚至正、诛邪灭魔的无上伟力,朝着那探出的秽物臂爪,朝着整个大相国寺地底的核心,缓缓压落!邪秽臂爪发出凄厉尖嚎,试图抵抗,却在雷光触及的瞬间如雪遇沸汤,寸寸崩解消散。金色掌印毫不停滞,继续压下。然而,就在掌印即将彻底镇封地窍的那一刻——“嘻……”一声清晰的、充满恶意与得计的嬉笑声,自地底最深处响起,穿透雷霆,精准地送入每个人…以及那位降临了一缕神念的真君耳中。

那庞大的、由秽气凝聚的扭曲形体,竟不再抵抗,反而就着被雷霆灼烧蒸发的姿态,猛地向内一收,化作一个模糊不清、却行着古老叩拜礼的人形轮廓,它的“头”抬起,“看”向高天中真君神念所在。它的声音重叠着无数怨魂的嘶鸣,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恭迎真君临凡…”“……吾等噬神久矣。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遮天蔽日的雷霆巨掌猛地一颤。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翊圣真君那尊绽放无量光、正在施展神威的金身神像,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迸开无数裂纹!喀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泥塑的金身,竟于刹那间崩解,化作无数沾染着微弱金光的碎块,哗啦啦坍塌下来!雷光骤熄。掌印消散。

只有那诡邪的叩拜轮廓无声大笑,以及地底更深、更黑暗处,传来的贪婪咀嚼之声。雨,更冷了。第二炉香:神堕凡尘,秽染道源翊圣真君金身崩碎的声响,并非凡俗土木垮塌的轰隆,而是一种更接近天道规则断裂的哀鸣。碎块溅落,其上残存的金光挣扎闪烁,如濒死星辰,旋即被弥漫的赤红秽气贪婪吞没。

那自地底响起的“噬神”余音,裹挟着无尽的恶意与戏谑,缠绕在每一滴冰冷的雨水中,钻入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直抵神魂深处。冷。彻骨的阴冷取代了雷罡的灼热。

张天师瘫坐在泥泞与血泊中,呆呆地望着那堆迅速黯淡下去的神像废墟,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信仰的基石在眼前轰然倒塌,比肉身的重创更令人绝望。

其余几名侥幸未死的高功法师,亦是面无人色,法力耗尽,神魂遭受重创,几乎与凡人无异。

雨更大了。赤红的光芒从大相国寺地底裂缝中汩汩涌出,不再狂暴冲撞,而是如同粘稠的血液,缓慢而坚定地向外蔓延,吞噬着残存的光明。

那诡邪的叩拜轮廓早已消散,融入这片越来越浓的秽潮之中,只留下无处不在的、贪婪的注视感。

“呃……”一声极轻微、却牵动着所有残余注意力的闷哼,自神像废墟中传出。

碎块微微拱动,一只手猛地探出!那手,骨节分明,覆盖着黯淡的、带有细微焦裂痕迹的银甲,与昔日神像的鎏金手部截然不同。

它扒开压在身上的泥塑碎块,接着,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身影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薄、明灭不定的清光,勉强隔开了漫天血雨和污秽之气。

他身形挺拔,依稀可见银甲黑袍的轮廓,但细节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面容更是笼罩在清光与秽气交织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那不再是泥塑的石眸,却也非纯粹的血肉之眼。

眼底深处仿佛有破碎的星河在旋转,残留着属于翊圣真君的无上威严,但更多的是一种剧烈的、几乎要撕裂存在的痛楚,以及…一丝被强行拽落神坛、坠入污秽现实的茫然与震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清光之下,银甲覆盖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丝细微如发丝的黑气,正顽固地试图钻入甲胄的裂缝,所过之处,带来针刺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污浊感。他,或者说,祂,翊圣保德储庆真君,以一缕神念强行降临,却遭莫名邪祟暗算,金身法相被毁,这一缕神念竟被强行拘押、污染,困在了这凡俗泥塑的残骸之中,未能及时回归九天!

何等亵渎!何等诡谲!“噬神……”祂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破碎星河般的眼中痛楚稍褪,冰冷的、属于神祇的审视与杀意开始凝聚。那邪祟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汴京,不是这些凡人,而是…祂!亦或是,所有回应召唤而降世的神明?祂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残存的道人们如同被无形的寒风刮过,浑身一颤,从呆滞中惊醒。

那目光中的威压虽然远不及方才掌御雷霆之时,却依旧带着他们无法理解的、高高在上的本质。张天师挣扎着,试图爬起行礼,却又是一口鲜血咳出:“真…真君……”翊圣真君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那不断渗出秽气的巨大地裂上。祂能感觉到,地底深处那邪异的存在并未离去,反而像是在…消化?消化方才吞噬掉的金身神力?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黑暗正在孕育。

不能再待在此处。这具临时凝聚的、正在被污染的法身脆弱不堪,急需香火愿力或纯净灵机稳固。而此地,已是秽气的巢穴。

祂的目光最终落在气息奄奄的张天师身上。“此地已污,不可久留。

”声音依旧带着神性的淡漠,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与压抑的痛苦,“尔等,寻一处清净地。”言罢,祂不等回应,艰难地抬起那只尚未被黑气完全侵蚀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划。一道细微的、近乎透明的清光裂痕出现,勉强撕开浓重的秽气,显露出外界汴京夜市的模糊景象——虽然同样混乱,却暂无那令人窒息的赤红。“走!

”真君低喝,维持着这道裂隙似乎极为吃力,周身清光剧烈闪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震撼与恐惧。几名伤势较轻的高功踉跄着爬起,搀扶起几乎昏迷的张天师,仓皇冲向那道裂隙。就在最后一名法师即将穿过裂隙的瞬间,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不满的、如同闷雷般的咕哝。一道凝练如箭的秽气猛地射出,直刺那名落在最后的法师后心!翊圣真君眼中寒光一闪,另一只手猛地探出,竟徒手抓向那支秽气箭矢!“嗤——!”清光与黑气剧烈碰撞,发出腐蚀般的声响。

秽气箭矢被生生捏碎,但真君的手掌也猛地一颤,一丝黑气顺势缠绕而上,比之前更加凶猛,几乎要蚀穿甲胄。祂闷哼一声,猛地将最后那名吓傻的法师推入裂隙,随即自己也一步跨入。

裂隙倏然合拢。几乎在同时,更多的、扭曲的秽气触须从地裂中蜂拥而出,扑了个空,只能在原地狂乱舞动,发出无声的咆哮。……雨夜的长街,空旷死寂。往日繁华的汴京夜市,此刻门窗紧闭,唯有更夫仓皇逃窜时丢弃的梆子孤零零躺在水洼里。

虚空突兀地裂开一道口子,几个身影狼狈跌出。道士们滚作一团,泥水沾身,喘息不止。

翊圣真君的身影随后显现,踉跄一步才稳住。祂周身的清光更加黯淡,那只抓住秽气的手掌低垂着,指尖不断有细微的黑气逸散,与清光纠缠搏斗,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银甲下的“血肉”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那秽气竟在疯狂侵蚀祂这缕神念的根本。祂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双破碎星河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虑。汴京乃王朝腹心,自有龙气与国运庇护,寻常邪祟根本近不得,更遑论滋生如此可怖的、能暗算神明的秽物。这大相国寺下的东西,存在绝非一日,其爆发,真的只是偶然?张天师在弟子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看到真君手上不断蔓延的黑气,老脸煞白,颤声道:“真君,您的手……”翊圣真君漠然瞥了一眼自己正被污染的手。“无碍。”声音冷硬,打断了他的话。真君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向远处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宫阙。

“皇宫。”祂吐出两个字,不容置疑。那里是汴京龙气与皇家愿力最盛之处,或许能暂时压制这诡异的污秽,让祂有机会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那胆敢觊觎神明、布下此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祂率先迈步,银靴踏破积雨,身影在昏暗中拉出一道孤寂而隐痛的轨迹。残余的道人们不敢多言,相互搀扶着,艰难跟上。

雨幕深处,传来更夫惊恐的呓语和零星犬吠,整座汴京城,仿佛一头在噩梦中颤抖的巨兽。

而噩梦,才刚刚开始。第三炉香:龙气蒙尘,丹阁藏奸汴京的宫墙在夜雨中沉默矗立,黑沉沉的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祇方能窥见的淡金光泽——承载国运、辟易万邪的龙气——此刻竟黯淡稀薄得几乎难以察觉,且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与滞涩。翊圣真君于宫门前驻足,破碎星河般的眼眸微眯,审视着这片本该是汴京最煌赫清净之地。

那缕试图钻入祂银甲缝隙的黑气似乎因接近宫阙而稍稍迟缓,但旋即又以更顽强的姿态向内侵蚀,带来针砭神魂的刺痛。“龙气…衰颓至此?

”张天师被弟子搀扶着,同样感应到了异常,苍老的脸上惊骇与困惑交织,“官家圣体安康,国朝虽北有边患,却未伤及根本…怎会…”真君没有回答。祂的感受远比凡人修士深刻。

这并非简单的衰颓,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窃取、稀释,或是污染了源头。

大相国寺下的秽物,与这皇宫内的异常,绝不可能毫无关联。“叩门。”真君的声音冷冽,压下手臂不断传来的侵蚀剧痛。一名伤势较轻的高功连忙上前,叩动宫门上巨大的铜环。

声音在死寂的雨夜里传出老远。许久,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名内侍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眼神惊恐未定,声音发颤:“谁…谁人深夜惊扰宫禁?!

”“贫道张继先,有要事求见官家!”张天师强提一口气,报上名号。

那内侍显然认得紫袍天师的威严,但脸上惧色更浓:“天、天师?官家…官家受了惊扰,刚服了仙丹睡下,吩咐任何人不得…”“仙丹?”翊圣真君突然开口,目光如电,刺向那内侍。内侍被这目光一照,只觉得魂魄都要被冻僵,后面的话噎在喉头,哆哆嗦嗦说不出整句。“何人所炼?何时进献?”真君再问。皇宫内的丹药自有规制,通常由翰林医官院或敕封的道官按古方炼制,固本培元居多,极少称“仙丹”。

“是…是林灵素林仙师今日午后特意进献的…说、说可安神定魄,抵御外邪…”内侍几乎是本能地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林灵素?”张天师眉头紧锁。

此人乃是近年来极得官家宠信的道士,擅長符箓斋醮,言辞玄虚,颇能惑众,与他这等正统传承的龙虎山天师并非一路。两人在御前还有过几次不甚愉快的经义之争。

翊圣真君不再多言,一步迈出,已越过内侍,踏入宫门。

那无形的威压让内侍和随后赶来的几名禁卫竟不敢阻拦,下意识地退开一条路。宫墙之内,那股陈腐滞涩之感愈发明显。雨水中似乎都带着一丝极淡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与香炉中残留的顶级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而不祥的氛围。

真君循着那丝甜腻气息以及龙气流转中最显淤塞的方向而行,张天师等人只能勉强跟上。

穿过重重殿阁,越走越是偏僻,最终来到一处名为“澄瑞丹阁”的殿宇前。

此处并非宫中主要的炼丹之所,平日少有人至。丹阁朱门紧闭,但门缝下却隐隐渗出与那“仙丹”同源的、更浓郁数倍的甜腻之气。翊圣真君抬手,指尖清光微闪,便要推开殿门。“真君且慢!”张天师急忙低声道,“宫内禁地,是否先禀明官家…”话音未落,真君的手已按在门上。“砰!”殿门并未锁死,被轻易推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极致的药石清香、某种阴寒的腥气、还有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异香…各种味道粗暴地混合,几乎形成实质。殿内景象更是骇人!巨大的丹炉炉火未熄,却并非正常的金红之色,而是一种幽蓝夹杂着惨绿的妖异火焰,无声地舔舐着炉壁。炉周地面,并非摆放着整齐的药材匣,还有一些闪烁着怨憎黑气的破碎法器残片…一个穿着紫色道袍、身形干瘦的身影正背对门口,趴在丹炉旁的一个玉臼上,小心翼翼地用玉杵研磨着什么,发出“沙沙”的轻响。那玉臼中,赫然是几颗刚刚炼成、还带着余温的暗红色“仙丹”,而他正将一小撮灰白色的、仿佛骨灰般的粉末,细细地掺进去。听到破门声,那道士猛地回头,正是林灵素!他面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红晕,双眼布满血丝,看到门口众人,尤其是目光落在那银甲黑袍、气息非人的翊圣真君身上时,脸上瞬间闪过极度的惊骇与心虚。“张…张天师?!你们…你们怎敢擅闯丹阁!

”林灵素尖声叫道,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身后的玉臼。翊圣真君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丹炉旁那些邪异材料上,最后定格在那掺着灰白粉末的丹药上。那双破碎星河般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杀意!“以怨骨为基,蛊毒为引,窃取龙气…炼此秽丹,惑乱人主!

”祂的声音不再压抑,如同九天雷霆在这狭小的丹阁内炸响,震得梁柱簌簌抖动。

“尔非修道,实为蠹贼!”林灵素被这神威一喝,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几乎瘫倒,手中玉杵“当啷”落地。他猛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绘制着扭曲符文的黑色符纸,口中断喝一声晦涩咒言,就要拍向丹炉!那符纸上腾起一股污浊的黑光,竟引动丹炉中妖异火焰暴涨,炉内传来无数冤魂哀嚎般的尖啸!“邪障。

”翊圣真君甚至未动,只一声冷斥。言出法随!

那刚刚腾起的污浊黑光与妖异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掐住咽喉,瞬间熄灭!

林灵素手中的黑色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恶臭的青烟。“噗!”法术被强行破去,林灵素遭受反噬,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萎顿在地,面如金纸,惊恐万状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翊圣真君。真君看也未看他,伸手凌空一抓,玉臼中那几颗掺了骨灰的暗红丹药飞入祂手中。丹药在祂指尖剧烈震颤,散发出抗拒与污秽的气息。“真君…这…这究竟是…”张天师看着眼前骇人景象,闻着那令人作呕的丹气,已然明白大半,气得浑身发抖。翊圣真君五指微微合拢,清光流转。

“咔嚓。”几颗秽丹瞬间被碾为齑粉,一股浓烈的黑红怨气从中逸出,发出凄厉嘶叫,却被清光轻易净化。祂的目光再次落回面如死灰的林灵素身上。“此獠不过傀儡。

”真君的声音冰冷,“告知朕,谁人授你此法?那骨粉,源自何处?

”祂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神魂。林灵素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仿佛想起什么比眼前神明更可怕的存在。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突然——他双眼猛地向外凸出,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整张脸迅速弥漫上一层死灰之气!

一道极其隐晦、与那大相国寺地底同源却更为精纯阴毒的秽气印记,猛地从他天灵盖中爆发出来,瞬间绞碎了他的三魂七魄!林灵素身体一僵,直挺挺倒地,气息全无,唯有那双暴突的眼中,还残留着临死前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翊圣真君周身清光骤然大盛,猛地看向皇宫深处某个方向——那秽气印记一闪而逝的源头!对方竟在皇宫内庭,而且…下手如此果决狠毒!丹阁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幽蓝妖火在丹炉中无声燃烧的微响。

雨点敲打窗棂。咚咚咚。仿佛敲在每个人濒临崩溃的心弦上。第四炉香:秽印噬魂,深宫藏魍林灵素的尸身瘫软在地,暴突的双眼凝固着最终的骇惧,一丝污黑的血线自他嘴角蜿蜒而下,渗入丹阁地面的金砖缝隙。

那骤然爆发又倏然消失的秽气印记,阴毒、精纯,带着与大相国寺地底同源却更为隐晦狡诈的气息,仿佛一条一击便退的毒蛇,缩回了皇宫最幽深的阴影之中。丹阁内死寂的可怕。幽蓝的炉火无声跳跃,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未褪的惊容。张天师踉跄一步,扑到林灵素尸身旁,指尖颤抖着探向其颈侧,又迅速缩回——不仅是脉搏,连魂魄都已彻底消散,被那诡异的印记绞得粉碎,连投入轮回的机会都已断绝。“灭口…”老道的声音干涩发颤,抬头望向翊圣真君,“真君,那印记…”翊圣真君周身清光明灭不定,那只被黑气侵蚀的手微微痉挛。祂破碎星河般的眼眸锐利如刀,穿透丹阁的墙壁,死死锁定深宫某处——那印记一闪而逝的源头。对方就在这宫闱之内,而且其手段之狠辣决绝,对秽气的掌控之精妙,远非大相国寺那依靠本能和体量的秽物可比。

“藏头露尾的孽障。”真君的声音冰冷,压抑着神念被污、遭逢暗算的震怒。祂能感觉到,那丝钻入甲胄的黑气因方才印记的出现而愈发活跃,正疯狂啃噬着祂的力量,试图污染这缕神念的根本。必须尽快找到源头,要么净化,要么…毁灭。

祂目光扫过地上林灵素的尸体,以及那冒着妖异蓝火的丹炉。炉中冤魂哀嚎虽止,但那股甜腻邪异的丹毒之气仍在不断散发,混杂着怨骨蛊虫的秽恶,如同无形的蛛网,持续污染着皇宫的灵机,窃取稀释着本已衰颓的龙气。此物不可留。

翊圣真君未受伤的左手抬起,五指虚张,对准那巨大的丹炉。掌心清光流转,凝聚成一道繁复无比、蕴含至纯雷罡的古老篆文。虽不及先前引动九天应元雷府之威,但净化此间污秽,足矣。“敕。”篆文轻飘飘落下,印入丹炉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幽蓝的妖火如同被投入滚烫烈阳的冰块,瞬间消融蒸发。

炉内堆积的邪异材料——枯骨、毒虫、破碎法器——在清光照耀下发出凄厉的尖啸,腾起股股黑烟,迅速化为灰烬。甜腻恶臭的气息被一股灼热纯净的雷火之味取代。

整个丹炉由内而外变得通红,继而缓缓冷却,表面那层妖异的光泽彻底消失,变回一个沉寂笨重的铜铁之物。做完这一切,翊圣真君周身的清光肉眼可见地又黯淡了几分。

祂的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银甲下的身影似乎更加模糊了。“真君!”张天师挣扎起身,面露忧色。他看得出,这位降临的真君状态极其糟糕,每动用一分神力,都可能加速那诡异黑气的侵蚀。翊圣真君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目光再次投向深宫。

“龙气枢钮,在何处?”祂问。国运龙气虽弥漫整个皇宫,但必有核心汇聚之地,或是官家日常起居之处,或是祭祀重地。那暗藏的敌人选择在此炼丹窃气,其巢穴很可能就在左近。张天师略一思索,立即道:“应是官家寝殿福宁殿,以及紧邻的延福宫!官家近年多在延福宫处理政务起居!”“带路。”翊圣真君言简意赅,率先向丹阁外走去。步伐依旧稳定,但每一步踏出,银靴与地面接触时,那缭绕的细微黑气便似乎试图向下扎根,又被强行扯断。雨仍未停。宫道空旷,巡弋的禁卫似乎都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只有风雨声和一行人杂乱艰难的脚步声。

越靠近延福宫区域,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陈腐滞涩感就越发明显。龙气依旧稀薄黯淡,但在这里,却奇异地混合着另一种气息——一种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人气”。

非是生机勃勃,种被刻意汇聚、沉淀下来的帝王威仪、臣工敬畏、乃至万民仰望所形成的…厚重的“世尘”。

这“世尘”本该是龙气的滋养,此刻却仿佛成了隔绝内外的屏障,甚至在一定程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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