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阳，一个平平无奇的上班族。

我上面有个姐姐，季予。下面有个弟弟，季磊。

我们家，这么说吧，就是一锅温水。我妈负责往里撒娇惯，我爸负责把火开着，我弟负责在里面花式游泳，而我，就是锅边上那块热得快发烫的石头。

至于我姐季予，她就是那个负责关火，甚至掀桌子的人。

她看起来最温和，说话声音不大，脸上总挂着点笑意。亲戚们都说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只有我知道，那层皮下面，是淬了冰的钢。

这个故事，就是关于我那个“软柿子”姐姐，怎么一步步，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地，把我那个被惯坏了的弟弟，连人带他那一堆破事，从我们家的户口本上，暂时“请”了出去。

别误会，这里没有复仇，没有重生。

只有冷静，和绝对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清醒。

晚饭的氛围有点怪。

我妈炖了鸡汤，黄澄澄的油花飘了一层。她一个劲儿地给季磊舀汤，碗里的鸡腿肉堆成了个小山。

“多吃点，看你瘦的。”我妈说。

我瞅了一眼季磊。他哪里瘦了，一百六十斤的体重，肚子上的肉隔着恤都能看出轮廓。他正埋头玩手机，头都没抬，勺子在碗里胡乱搅着，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姐季予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虾。她的动作很轻，虾壳被完整地剥下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码得整整齐齐。她丈夫陈皓给她夹了块鱼，她就对他笑笑。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一大家子人，一桌子菜。但空气里有种紧绷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

果然，季磊的手机往桌上一扣，发出“啪”的一声。

“爸，妈。”他开了口，声音有点冲，“我跟刘倩打算买房了。”

刘倩是他的女朋友，两人谈了快一年。

我爸停下筷子，扶了扶眼镜，“是吗？好事啊，看好哪儿了？”

“城南那边，有个新开的盘，首付还差三十万。”季磊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这三十万就该从天上掉下来。

我妈立刻接话：“哎哟，三十万啊……咱家这情况，你也知道……”

“我知道。”季磊打断她，眼睛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直勾勾地看向我姐季予。“姐，你跟姐夫结婚那套房，不是还有个小公寓空着吗？卖了吧，不就够了。”

我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陈皓的脸色也变了。那套小公寓是季予婚前的财产，地段好，租金可观，是她的底气之一。

我爸皱起眉头：“胡说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了？”季磊脖子一梗，“她是我姐，我买房她不该帮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帮我一把怎么了？以后我发达了，还能忘了她？”

这套说辞，我从小听到大。

我妈也开始帮腔：“小磊说得……也有点道理。予啊，你看，你弟弟也是为了成家立业……”

我看着季予。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把最后一只虾剥好，放进陈皓碗里，然后抽出张纸巾，仔細地擦了擦手。整个过程，不紧不慢。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才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温温和

和的表情。

“季磊，”她开口，声音很平静，“你今年二十四岁了，对吧？”

“啊？对啊，怎么了？”季le有点懵。

“有手有脚，大专毕业，找份工作，一个月五六千总有吧？”季予继续问。

“我那工作……这不是重点！”季磊的脸开始涨红。

“是重点。”季予说，“你每个月工资，除了给你自己买鞋，给刘倩买包，还剩多少？”

“你管我剩多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每个月都透支。”季予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谈恋爱一年，出去吃饭、看电影、旅游，花了我妈三万多。这些钱，都是我每个月给我妈的养老钱。我没记错吧，妈？”

我妈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季予的目光转向她：“妈，我给你的钱，是让你自己买点好吃的，添件衣服，不是让你贴补一个能自己挣钱的成年人。你这样做，第一，对不起我。第二，对不起爸，他退休金也不高。第三，你在害他。”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不带任何情绪，但比任何指责都有力。

季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你说谁呢？我花我妈的钱关你什么事！你现在有钱了，嫁得好了，就看不起我们了是吧！”

“我没有看不起你。”季予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我只是在告诉你，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房子是你的需求，不是我的义务。我的钱，是我和我丈夫辛苦挣来的，我没有义务为一个不上进的弟弟的未来买单。”

她顿了顿，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

“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公寓。”她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让我背后有点发毛，“那是我的婚前财产，受法律保护。你想让我卖掉它，可以。你写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给我，论证你未来十年内，如何创造出超过这套公寓市值的价值，并以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书作为抵押。如果你的计划可行，我可以把它当成天使投资，投给你。”

“什么……什么计划书？”季磊彻底傻了。

“就是告诉你，想从我这里拿钱，可以。别用亲情当借口，咱们谈交易。”季

予说完，站起身，“陈皓，我们走吧。”

陈皓立刻起身，拿起她的外套。

“季予！你给我站住！”我妈急了，也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可是你亲弟弟！”

季予转过身，看着我妈，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悲哀。

“妈，就是因为他是我亲弟弟，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他养成一个废物。”

她说完这句话，就和陈皓一起走了。门被轻轻带上，没有摔门的巨响，却让整个屋子死一样地寂静。

季磊还愣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爸长长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口把剩下的白酒闷了。

我妈看着一桌子菜，眼圈红了。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我姐那不是发脾气，那是宣战。一场逻辑对情感、理智对绑架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而我，作为唯一的现场观众，只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解气。

这顿价值三十万的晚饭，最后只吃出了一个结论：想从我姐这儿刮钱，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