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功成身退，美美嫁人。新婚夜，公主急匆匆赶来，一把掀了我的盖头：快逃，你惹的那个人杀疯了！我拉住公主的手：我逃了，你怎么办？“不怕，我是公主，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没事，他是处男，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轰地一声，洞房被砸成了真·洞房，处男·权臣双眼通红，将我逼至喜床一角：欺骗处男，你良心不会痛的吗？一其实公主原本是不想攻略男人的，用她的话来说，大女主不该靠男人改天换命，但当时形势危急，不搞定这个男人，公主就得去塞外和亲。

这男人是季青临，年纪轻轻便已位极人臣，偏又孤高自傲，难以接近。

公主是当今皇帝的独生女，原本不必去和亲，可皇上年老多病，无子承嗣，大权渐渐旁落到权臣们手中。即便如此，他们仍不满足，还想等皇上驾崩后扶持宗室旁支为帝，进一步把持政权。如此一来，公主就十分碍眼，自然要打发得越远越好。可公主说，女子为何不能承继大统？她本就是继承者，凭什么拱手让人？不过这样的话，权臣们是不爱听的，若是听到了，只怕公主小命难保。

因此公主说要讲策略、要迂回，她决定擒贼先擒王，先攻略关键的人——季青临。

原本公主要自己上，只是她身份多有不便，我便主动请缨，替公主上阵。我不为别的，只为公主打动过我的一些“怪话”。比如她常跟我说女人也要好好搞事业，才能争取独立自由。我不懂什么是独立自由，这世道从来都是男尊女卑，我也从未想过女人能搞什么事业，更没想过公主还能做皇帝。但是公主说我们可以，那我想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公主很感动，她许诺：“我绝不负你。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必尽力成全你。”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就说出了这时代天下女子都有的梦想。

“事成之后，我想找个好人嫁了吧。”公主沉默良久，但还是应了，她摸着我的脸认真说：“盼盼，你值得更好的。”盼盼这个名字也是公主给我取的。

8岁那年，我刚选进来伺候公主，公主就落水昏迷了，皇上下令杖毙所有奴才。

我真的冤死了，大棍子打在身上，痛得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偏巧这时候公主醒了，她挡在所有人身前，大声说这样是不对的，不公平的！我觉得公主说的对啊，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吭声呢？只有我大胆挣开束缚，爬到她脚下。我没想到公主会抱住我，她那时也很小啊，才刚刚10岁。可她很有勇气、很有力气，将我抱得很紧。

皇上让人拉扯我，可竟没能撼动公主的双臂。不过她已经知道事不可为，她跪下恳求：“父皇，求您莫要让我背负如此多冤孽。”皇上一脸严肃，问公主：“你可知道，受过罚的奴才是不能留在主子身边的。”这规矩我都知道，是怕受过罚的奴才心怀怨恨，日后对主不利。

可公主却坦荡而无畏：“女儿相信可以用好他们，即便日后有所不妥，女儿亦能处置，总好过成为无辜冤魂。”刑杖终于停了。那日受刑而死的奴婢有三个，活下来的人从此都对公主忠心耿耿。那天晚上公主还亲自为我敷药：“可怜的小童工，你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盼儿。”“盼儿，盼……儿？”她蹙眉，“你家里重男轻女？

”二谁家不重男轻女呢？我是二女儿，爹娘没给我取名招娣、引娣、来娣已经很不错了。

她却不喜：“这名字不好，他们盼他们的儿子，你也该盼你的好日子，我给你改名叫……盼盼吧，因为你和我心里的盼盼一样可爱。”我不明白自己可爱在那里，就像今晚，公主为我悉心打扮了许久，还是叹气。“怎么办？还是有点太可爱了。

”我怯怯提议：“殿下，再多贴两个面靥好不好。”她捏捏我的下巴：“少即是多。

季青临什么美人没见过，咱们这叫独具特色。好啦，手伸出来，该给你做美甲啦。

”她说季青临是个“手控”，曾因为侍酒宫女的手不美而不饮。而我虽然没有绝色的脸，却有一双好看的手，必须好好做文章。公主调制了一种特殊液体，涂在指甲上晶莹透亮，显得指尖粉白如玉，接着又用混了细碎金箔的颜料勾画出朵朵寒梅。当晚的中秋宴会上，这双手果然立功了。经过数年运作，公主已经基本掌握宫中大小事务，我被她安排成季青临的侍酒宫女。当我伸出这样一双手，将白玉酒盏捧到季青临眼前时，他的目光果然停住了。随即他的视线顺着这双手来到我脸上，而我却不在这时回应他，低头、闪避，只将酒盏再递出去一寸。昏黄暧昧的灯光下，白玉酒盏，比酒盏还细腻洁白的手，再有那指尖上微微闪烁的细碎寒梅。

这美妙的视觉冲击让季青临微微一怔，我趁着这一瞬，将酒盏碰到他手上。

晶莹酒液顿时倾洒出来，淋在他衣袖上，我低声惊呼，忙为他擦拭，并猝不及防地抬头，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求您别出声。公主说就是我这样的眼神，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

季青临果然没有出声，而是不动声色接过酒盏，并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微湿的衣袖。成了！

这就是公主说的，一杀。酒宴结束后，我和“搭档”何嬷嬷等人侯在在季青临要经过的宫道边，等他接近，何嬷嬷立刻将我推倒在路中间。“大胆贱婢，宴上倒洒了酒还敢隐瞒，简直活腻了！来人，给我狠狠打，先把那双不中用的手爪子敲烂！”何嬷嬷对我大声呵斥，另有几个宫仆上来抓我。我哭泣求饶，却还是被人按住，并被粗暴地拉出双手，眼看那乌沉沉的戒尺就要落在手上，我仓皇四顾，突然看到了季青临，顿时眼前一亮，向他扑了过去。“季大人救我，求大人恕罪，奴婢当真不是有心的。”我跪倒在他脚下，白玉般的双手紧紧攥住他衣袍，仰头露出比酒宴上还要脆弱可怜的祈求，“只有大人能救奴婢了……”公主说，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且季青临一贯自诩正人君子，此情此景，更加容不得他拒绝。然而此刻他却只是低头看着我，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眸子，那样透亮，好似水晶琉璃一般，能看透人心。

就在我快要心虚的时候，他忽而一笑，握住了我的手。“这样可怜，不救怎么好？

”三我松了一口气，然而季青临那只手寒凉如冰，让我本能地想要抽回。他却握得更紧，将我拉起来后，对何嬷嬷等人道：“她倒洒了本官的酒，本官作为苦主尚且没有追究，你们又何必喊打喊杀？”“宫有宫规，季大人莫要多管闲事。”何嬷嬷嘴上不让步，却不敢看他，只瞪着我。我往季青临身后退了半步，听他又道：“法不外乎人情。

今宵如此良夜，嬷嬷若是执意半点情面也不留，那不如跟我去皇上面前辩一辩？

”何嬷嬷讷讷不敢言，只得带人退了下去，季青临也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二杀，应该也算成了。溶溶月色下，季青临继续往前走，而我则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他快我就快，他慢我也慢，他停我就躲。这也是公主说的，敌退我进，敌走我追。快到宫门口时，他终于彻底停下来，回身看我：“姑娘何必一直跟着本官？我刚才已经说了，不必报答。

”我从月影里钻出来，认真道：“有恩不报，奴婢誓不为人。大人莫要小看了奴婢，公主殿下可喜欢奴婢了，什么事都让奴婢做。”他低声一笑，自语道：“是挺招人喜欢的。

”“本官如今也想不出有什么要你做的，不如先留着，待日后有需要时再找你。”我同意，但还故意加上一条：“只要不是对公主殿下不利的事，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办到。

”季青临挑眉：“哦？不能对公主不利？想不到你竟如此忠心。”随后他踏近一步，逼问我：“若是本官偏要……对公主不利呢？”这道题的答案公主给过我了，让我假装不从，但迫于心中感激和仰慕，最终还是答应。公主说，强扭的瓜才最甜，男人爱的就是这味道。

然而事到临头，我却没有办法说出背叛公主的话。“果真不行？”季青临将我逼至墙角，琉璃一样剔透的眸子在月光下好像能摄人魂魄，叫我无处遁形。“公主是好人，她不会做坏事，你为什么非要跟公主作对……”我忍不住说出心里话，随即懊恼咬唇，这是什么蠢话，这种话怎么可能打动季青临？我眨了眨眼，顶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继续哄骗：“奴婢实在不愿背叛公主，但是大人恩情奴婢亦粉身难报……来日大人若有所求，奴婢、奴婢为了大人，哪怕对不住公主也愿意、愿意……”我越说越艰难，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几个字。对不起公主，这太难了。清冷的呼吸拂面，淡淡的沉水香萦绕鼻尖，季青临忽然捏住我下巴，在我颤抖的耳边发出轻笑：“竟这么傻。

”我更心虚了，男人会喜欢傻女人吗？这三杀，究竟成了吗？我回去问公主，公主也不知道，她揉着我的脑袋说：“盼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有我呢。”我果真放下担忧，开开心心过了几日。更开心的是，我还听说朝上又有人提出要公主和亲，而一贯支持和亲的季青临却没有表态，以致此事暂时不了了之。又过了几日，公主说她要在京郊玉泉河畔举办赏菊诗会，遍邀京中贵族子弟。季青临虽也在邀请之列，但这种聚会他是不会参与的。

没成想他竟然来了。四这是公主第一次将触角伸向宫外，为的是在京城年轻一代中寻求更多支持。我见她为此日夜忙碌，又忍不住担忧，但公主说：“我有秘密武器。”这武器是她新酿的菊花酒。“从前诗会都是品茗，但是没有酒的场子怎么热得起来呢？我这酒比你们的淡酒够味多了，你就瞧好吧。

”当天这酒果然大受欢迎。公主先将成千上万株菊花高低错落，摆放成迷宫模样，曲径通幽，弯弯绕绕，每一个转角后都别有洞天，再将菊花酒点缀在每个柳暗花明处。众人流连忘返，两三杯下肚后基本微醺，三五杯喝下去，已然陶醉。公主就穿梭在人群花丛之中，她千杯不醉，诗文时事皆信手拈来，与众人越谈越欢。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围拢到她身边，酒到酣处，公主提议建一个赏花诗社，众人轰然叫好。我跟在公主身后，为她捧酒杯、提裙角。看着人群中越发耀眼的公主，我心有所动，这也许就是公主所说的，认真搞事业的女人最美吧。季青临就是这时进来的。公主对我眨眼，无声说：“你的三杀成了。”我也高兴，抬脚就要过去，却被公主拉住：“敌进我退，咱们的战术忘了？”我于是眼观鼻，装作看不到他。

他如何走来、如何与公主寒暄、如何向公主敬酒、如何夸赞美酒和诗会……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终于，当公主自认赏花诗社的社长，邀请他做副社长时，他拒绝了。

“谁不知当年琼林宴上，季大人一首诗艳惊四座，莫不是看不上我们这草台班子？

”“公主谬赞了。微臣冗事繁多，实难分身。”“我可以帮忙！”我唐突出声，随即在众人灼灼目光下直往后缩，“奴婢，奴婢是说诗社的杂事……”“想不到公主身边的婢女也懂诗文。”季青临唇角含笑，挑眉看我。“季大人莫要小瞧人。”公主拉住我手，“盼盼虽然不会作诗，但往日里侍弄笔墨、鉴赏诗文都十分得力，甚得我心。大人不如即兴赋诗一首试试？

”众人都应和，季青临却摇头：“微臣尚未赏花，不得成句。”随后伸手向我，“不知盼盼姑娘可否引我赏游一番？”公主在我掌心画了一个向前的箭头，我知道方才是以退为进，现在到该进攻的时候了。我欣然应允，引着他向花丛深处而去。

“姑娘叫盼盼，不知所盼何事？”与他并肩同游，是种奇妙的感受，花移影动，暗香袭人。

“自然是盼……如意郎君了。”“可有得偿所愿？”我微微侧头，花枝颤动：“还差……一点点。”旋即一个转身，又一重花海映入眼帘，花丛深处设一天然巨石，石台上铺设笔墨。我轻执笔，缓研磨，素手向他：“大人可得诗句了？请。”石台上也有酒盏，他将佳酿一饮而尽，接着提笔落字，一挥而就。“绮席象床寒玉枕，美人何处醉黄花。”我并不懂诗，就连识字也是这几年才学的。昨晚公主硬教给我许多品诗的话，叫我随机应变。

然而读到这句诗时，我却只觉脸上发热，半句也说不出来。“盼盼如此，已胜过千言万语。

”他欺近身来，含笑低语，“公主所言不虚，果然甚得我心。”五这话激起我的不忿来，我抬起头，不服输：“公主的诗才好呢。”“哦？这倒不曾听闻，盼盼且吟来，我洗耳恭听。

”他指尖冰凉，掠过我耳边发丝。公主确实有很多好诗，她常念给我听，有些词句连我都觉得惊艳震动。然而公主却说这些都是旁人心血结晶，不可剽窃，只暗中吟诵而已。就像昨晚那首菊花诗，比这诗会上的千句万句都出彩得多。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我忍不住念了出来。季青临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那暧昧的情绪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第一次对我露出尖锐的审示之意，随后转头盯着人群中的公主。“想不到公主竟有如此心志……”他喃喃自语。

我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怎么样，你输了没？”“输了。”“服了没？

”“……服了”他终于低头，无奈一笑。“那你还不来诗社当个副社长？

”我只想促成公主愿望。“更不敢献丑了……”“对了，那你可以做个……名誉顾问！

”我灵机一动，想起公主闲聊时说过的怪词。这事在我的歪打正着之下竟然成了，但公主事后却没有夸我，反而对我说：“诗以咏志。盼盼，不是自己的诗，不可以这样随意使用，引来误会就不好了。”这句诗果然引来了风波。那日诗会后，这句诗不知为何就传了出去，为诗社打响了知名度的同时，也让公主陷入舆论漩涡中。

“公主竟有如此节气，宁死也不和亲？”“只怕所图非小……”“她这是在向我等宣战啊。

”许多攻讦之语传了出来，有说公主享尽富贵，却不愿为国尽忠的；有说公主心怀异志，不利江山社稷的；还有说公主身为女子，却贪恋权势，要兴风作浪的……我愧疚万分，半夜痛哭，但公主却安慰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盼盼，这不是你的错。擦擦脸，别怕，这回咱们有组织的。”这组织就是公主刚刚组建的诗社。公主说，不管用什么形式，只要把人组织起来，就是一股可以使用的力量。她频繁地组织各种诗会活动，从现场聚会到私下联谊，从当面作诗到信件传递，从赏花赏月到咏物咏景咏时节……一句句诗词织成无形的信息网，一次次交流将攻讦之论翻转过来。“公主身为女子，尚有如此凛然节气，我们对匈奴就该卑躬屈膝吗？”“公主心性如此高洁，人品如此贵重，怎能送到漠北消磨，岂不暴殄天物？”“合该留在京中，遴选世家子弟相配，才能彰显我朝风姿气度。

”一时间公主成了世家争抢的香饽饽，周旋中，她有了更多话语权。我为公主开心，她捏捏我的脸：“傻盼盼，现在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吧？”哼，季青临，实在可恶！

然而好景不长，深秋一场冷雨过后，皇上病倒了。六公主自请为父皇侍疾尝药，满朝称颂。

病榻上，公主尝试着对朝政发表意见，皇帝称许，命公主代为执笔批阅奏章。数次之后，皇帝甚是满意，朝中便传出声音，说皇上有意让公主在自己病时监国。

这一下朝堂上炸开了锅，群臣沸腾，声势汹汹，皆是激烈反对之声。

支持公主的声音从弱小到更弱小，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权臣之首季青临索性告病归家，闭门不见客，因此他的支持，成了关键。我来求公主：“敌疲我扰。殿下，该我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