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本绝世剑谱捧到顾长渊面前，捧了十年。

他也终于收下，成了修真界的第一剑尊。

可我后来才知晓，他心心念念的，是与他一同入门的苏清瑶。

他恨我，觉得我用天材地宝拉拢他，是践踏他的尊严。

结为道侣百年，他对我视若无睹，最后竟为了苏清瑶废我灵根，另立洞府。

而我道心破碎，油尽灯枯。

一朝重生，回到我初次欲赠他剑谱那天，苏清瑶挡在他身前，义愤填膺地对我喊：

出身显赫很了不起吗，你的东西我们不稀罕！

我笑了。

你误会了。

这剑谱，我就是烧了，也不会再赠予你们。

柳师姐，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宗主之女吗，你以为天资好就了不起吗，我们不稀罕！

我看着挡在顾长渊身前的苏清瑶，一阵恍惚，目光越过她，与顾长渊的视线交汇。

尚是弱冠之年的顾长渊，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意气。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宗门弟子服。

但他生得实在太好，身形如青松般挺拔，眉眼如墨画般俊朗，一双眼眸灿若寒星，硬是把这身粗布衣衫穿出了玉质金相的贵气。

我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伸手扶住身后的书架才勉强站稳。

这样的顾长渊，我有多久没见过了？

一百年。

还是一百五十年？

太久了，久到我几乎快要忘记了。

毕竟，那已是前世尘缘。

顾长渊见我后退，眸光微微一动。

苏清瑶还在那儿义正辞严地说着什么，可我的耳朵里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这一幕，和前世分毫不差。

当时就是这样，他执意不肯收我的剑谱，我却非要塞给他。

我倾慕了顾长渊十年，我知道他出身旁支，家道中落。

他的父亲曾是家族天才，却在一次秘境探险中走火入魔，修为尽废，只会终日酗酒，稍有不顺便对他母子拳脚相加。

他母亲不堪受辱，最终自绝于思过崖。

顾长渊自小便独自上山采药，下山除妖，或是依靠宗门发放的微薄月例修炼。

我们本该是云泥之别。

可他天资绝佳，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通过了青云宗严苛的入门考核，与我成了同门。

那时候，我身边围绕的都是长老贵胄的后代，家世显赫，灵石法宝取之不尽，修炼之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等着熬够年头便能谋个轻松体面的职位。

唯有顾长渊与众不同。

他道心坚定，白日听学一丝不苟，夜里便去剑坪苦练。

虽然处境窘迫，但他从未觉得低人一等，永远那般风骨峭峻，不卑不亢。

我就是在那时，对他生了情愫。

我心悦他，便见不得他受半点苦楚。

那时我年岁尚小，行事莽撞，总是想当然地将一切我认为珍贵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他为了赚取灵石时常废寝忘食，我便将父亲赐我的灵丹妙药带给他。

顾长渊，这是我爹炼的九转还神丹，对稳固修为大有裨益，你快试试！

还有这枚火凤羽，是我爹从南明火山取来的，催动之时可御万火，最是厉害。

那时候我是宗主独女，自小被众星捧月，养得我天真又愚笨。

我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却从未想过，他是否需要。

周围的弟子们开始起哄：柳师姐，他一个旁支弟子，哪用过这等仙丹啊哈哈哈，怕是连筑基丹都得攒好几年吧！

我怒斥他们：与你们何干！

我没看见顾长渊紧紧攥着丹药瓶，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沉默了片刻，将丹药还给我，语气疏离：

多谢师姐好意，但我不需要。

别啊顾师弟，有轻浮的男弟子挤眉弄眼，若是能当上柳师姐的道侣，你这辈子都不用愁修炼资源了，快抓住机会啊！

就是，到时候你爹想买多少灵酒都行，再不用打你那点月例的主意了，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我气得拍了桌子：都给我住口！

其他人噤了声。

顾长渊却猛地站起身，转身便走。

我追上去想将丹药塞给他：顾长渊，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快把丹药收下，不然你这般苦修，根基会受损的。

他顿住脚步，骤然回头。

我愣住了。

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