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洪荒时期，曾有十二位仙人并肩作战，平定了那场席卷四海八荒的混沌之乱。

他们在鸿蒙之初诞生，饮过昆仑瑶池的仙露，啃过不周山巅的灵根，熬过九重天劫的淬炼，最终得以肉身成圣，天道册封，称十二仙主。老大墨渊是块混沌玄铁成精，生来就带着开天辟地的煞气，当年混沌之战时一人硬撼魔尊；老二瑶姬是太阴星的神念所化，掌管三界姻缘簿，据说她流的眼泪能凝成牵丝引；老三天衍原是昆仑山上的一株月浦，最擅长卦卜天机，往后的几位也各有来历。十三花柒是在混沌之战结束后，由十二位仙主用心头血和毕生修为共同温养出的灵体。彼时三界灵力耗损过巨，天道示警若不及时补救，万年后便会灵力枯竭迎来修仙末法时代。而花柒，就是他们找到的药引。二、诛仙台花柒第一次死，是在九重天的诛仙台上。

那时候她刚化形不久，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手里总抱着个装满花种的锦囊。她最喜欢跟在洛清词身后，一口一个小十姐地叫着，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小十姐，你看这花开得多好看呀！她蹲在天门外的仙圃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朵刚绽开的紫梅，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等我把这些花种撒遍三界，到时候无论是人间的凡人，还是魔域的妖魔，都能看到这么好看的花了。洛清词站在她身后，一身素白的仙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是先天魄寒所化，生来就不懂什么叫温柔，可每次面对花柒，她指尖的冰霜都会悄然融化。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花柒发间沾着的花瓣：三界之大，哪有那么容易。可是二姐说，只要心怀万物就可以。花柒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辰。就像小十姐你，虽然总是冷冰冰的，可小柒知道，你可温柔了。洛清词的心猛地一颤，指尖微微收紧。

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墨渊，还有其他几位仙主，他们的脸色都异常凝重。小柒，过来。墨渊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他手里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诛仙剑，剑身已经在嗡嗡作响。天道示警，域外魔气已经开始侵蚀结界。墨渊的玄铁面具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天衍也推算过，只要小柒你心甘情愿献祭神魂，就能修补结界裂缝，小柒，你最乖了，对不对？

花柒手里的锦囊啪嗒掉在地上，锦囊里的花种滚了一地，有染着朝霞的木槿，沾着夜露的昙花，还有她特意为洛清词留的冰莲种子。她眼睛里满是水雾，看向洛清词，后者正死死攥着广袖里的手，浑身冷颤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小柒一定要死吗？

花柒的声音细细的，像根快要绷断的弦，我把所有花种都撒出去，让它们净化魔气行不行？

二姐，咱们去牵姻缘线，让魔族和仙族联姻行不行？天衍不忍的别过脸去，手中的玄龟甲被他攥得变了形：傻丫头，这不是种花养草......小十姐？

花柒突然朝洛清词跑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扑进她怀里，你说话呀，你不是最疼我吗？

你快告诉哥哥姐姐他们，我不想死，你还没教我让桃花树开花呢......

洛清词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花柒的发顶。她想说我带你走，想说姐姐替你死，可喉咙像被冰碴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能冻结千里瀚海，却冻不住天道的旨意，更拦不住其他人决绝的眼神。最后还是花柒自己擦干了眼泪。

她把锦囊里剩下的最后一粒冰莲种子塞进洛清词手里：小十姐，这个给你。等我死了，你把它种在昆仑山顶，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上诛仙台，粉色襦裙在罡风里飘得像只折翼的蝶。当被墨渊的诛仙剑刺穿胸膛时，她还在朝洛清词笑，血珠从嘴角滚落，在半空中化成漫天飞舞的冰莲花瓣。那天整个九重天都飘着花瓣雨，每一片花瓣上都凝着血。洛清词站在诛仙台下，手里的冰莲种子被体温捂得发烫，可她知道，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兑现。三、锁妖塔花柒第二次死，是在锁妖塔的最底层。

数千年后，她在忘川河畔的三生石旁轮回醒来，成了叫花锦的采花女。

这一世她记不得前尘往事，只知道自己天生就能听懂花草说话，手指一碰到枯萎的花枝，就能让它重新抽出嫩芽。后来，她在人间开了家花铺，有天傍晚收摊时，遇见个穿白衣服的女子站在铺子门口，眉眼冷得像结了冰，手里却紧紧攥着粒发了芽的种子。

这花怎么卖？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化不开的寒气。

花锦指着那盆刚开的腊梅：送你吧，这花最耐寒，像你。女子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花瓣上，瞬间结了层薄冰。那天起，白衣女子每天都会来花铺，有时站着看她修剪花枝，有时默默帮她搬花桶，更多时候只是坐在角落的竹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花锦觉得这人奇怪，却忍不住想亲近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含着冰雪的眼睛。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她一边给牡丹浇水，一边偷眼看白衣女子。洛清词。

那我叫你清词姐姐好不好？女子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结出细小的霜花：嗯。

她们就这样相伴了十年。洛清词从不提自己的来历，花柒也从不追问。直到那天，整个世界仿佛地动山摇，上古的锁妖塔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塔里镇压的三界开辟之前的残存黑雾即将冲破封印。花锦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走去，到锁妖塔下时，正看见洛清词踩着冰棱飞到塔顶。她白衣翻飞，指尖凝出万道冰箭，可魔气翻飞的黑雾却像活物般，不断吞噬着她的灵力。清词姐姐！花锦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往塔下冲。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徒手扒开了塔门的缝隙。这时，一株濒死的绿萝突然缠住她的脚踝，用微弱的声音说：快进去...你的神魂...能镇压魔气...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塔底，看见凝聚成实体的黑雾正掐着洛清词的脖子。

她突然想起了诛仙台上的花瓣雨，想起了那句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原来有些记忆，从来不需要刻意想起。放开她！花锦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洛清词身前。

黑雾凝结的实质利爪刺穿她胸膛的瞬间，她突然笑了，指尖绽放出漫天花海。

那些花藤像有生命般缠绕住魔气，将它拖进地底深处。洛清词抱着逐渐冰冷的花锦，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碎了。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数千年的话：我带你走..好不好.

可怀里的人只是眨了眨眼，血染红了她的襦裙，也染红了洛清词鬓角新长出的白发。

四、断肠崖这一世她是玄鸟派的小师妹，法号痴念。十八岁那年下山历练，在湖边救了个坠湖的白衣女子。那女子生得极美，就是性子冷得像块冰，自报家门时只说自己叫洛清词。痴念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带着洛清词回了玄鸟宗，每天教她练剑，给她讲仙门故事。洛清词学东西很快，就是总在月圆之夜独自跑到后山崖边站着，一站就是一整夜。

直到有天掌门玄素把痴念叫到藏经阁，指着一幅古画说：你看这画上的女子，像不像你？

画上是个穿粉色襦裙的姑娘，正把一粒种子塞进白衣女子手里。痴念的头突然剧痛起来，诛仙台的血，锁妖塔的花，那些破碎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是花柒，你也是花柒...

洛清词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白衣染着崖边的霜华，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却盖不住尾音的颤抖，每一世天道都要你死，每一世我都看着你死，这就是你的命。

痴念手里的菩提珠哗啦散了一地，她退到仙经阁的神像前，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脱口而出：.小十姐？洛清词猛地掐住她的手腕，几乎嵌进肉里：记起来了？

记起来你是怎么把我丢下的？小骗子..她的眼睛红得吓人，可眼泪却像被冻住了，一滴也落不下来，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死，我会把你藏起来，藏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痴念抚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笑了。她捡起地上的菩提珠，一颗颗串回去：小十姐，你看，连菩提珠都说一切皆有定数。她轻轻挣开洛清词的手，将一串新串好的菩提珠戴在她腕上，这串珠子戴着，能安神。玄鸟山，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突然出现黑衣人，自称是墨渊。洛清词抱着痴念拼杀，一路退到断肠崖的断桥上。洛清词用身体挡在痴念身前，可魄寒之气凝成的长剑瞬间被后方袭来的凤炎击得粉碎。小十二，你竟然也来了！

她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恐惧，朝痴念嘶吼，小柒，快走！痴念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拿出怀里的发簪，那是支用百年古玉雕刻的莲花簪，是她省吃俭用给洛清词买的生辰礼物。

她将发簪塞进洛清词手里，小十姐，昆仑山顶的雪化了，冰莲花开了。

当墨渊的捆仙索缠住痴念身体时，她纵身跃下了断肠崖。坠落的瞬间，她看见洛清词疯了似的跟着跳下来，可崖底突然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们彻底隔开。

后来洛清词在崖底找了七天七夜，只找到半片染血的衣角，还有一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梅花，开得正艳。她把梅花移栽到昆仑山顶，一守就是三千年。五、焚心窟花柒第四次死，是在焚心窟的岩浆海里。这一世她是苗疆的巫女莫萱，擅以心头血滋养蛊虫。十六岁那年，她在祭坛上召唤守护神兽时，召来的却是个浑身结冰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一出现就掐住她的脖子，红着眼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莫萱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女子身上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得让她想哭。你认识我？

莫萱歪着头问，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总是隐隐作痛。女子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在脸颊上结成了冰：我当然认识你，我看着你死了三次，每一次都救不了你…她突然抓住莫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摸，这里早就冻成冰窖了，可每次想到你死的时候，它还是会疼得像被火烧。莫萱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却奇异地感到一丝暖意，她开始跟着女子学巫术，女子说她叫洛清辞，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冰雪女神。她们在苗疆的十万大山里住了下来，洛清辞教她用内息凝结虫蛊，她教洛清辞听懂雨林里的虫鸣。好景不长，混沌绝地焚心窟里的火魔冲破封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在古籍里记载，只有用药人

的神魂浇灌火魔的心脏，才能让它重新沉睡。而莫萱，就是那个天生的药人。我不准。

洛清辞把莫萱锁在屋里，自己提剑闯进火海。可火魔是混沌之魔，生于混沌之前，烈焰能融化万年玄冰，她的魄寒剑才刚碰到火焰就化成了水。当洛清词浑身是伤地回来时，莫萱正坐在冰屋里编花环，见她回来，笑着把花环戴在她头上：小十姐，你看这花环，喜欢吗？洛清辞拿下花环，眼泪突然决堤，滚烫的泪水落在花环上，烫得凤凰花瓣卷了边。

为什么，总是这个时候记起来我，我不准你去！她把莫萱死死抱在怀里，我们可以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连天道都找不到的地方！逃不掉的。莫萱轻轻推开她，从怀里掏出个冰制的瓷瓶，里面养着只通体雪白的蛊虫，这是我用你的魄寒和我的心头血养的同心蛊。等我死了，它会替我陪着你。

她把蛊虫塞进洛清辞手里，转身跳进了焚心窟的岩浆海里。火魔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岩浆海翻涌着，将莫萱的身体一点点吞噬。洛清辞站在崖边，手里的同心蛊突然发出一阵白光，钻进了她的血脉里。从那天起，她心口的位置，时常会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六、无妄海花柒第五次死，是在无妄海的归墟之门。

这一世她是西海的小公主敖柒，能听懂海浪的声音。敖柒出生那天，龙宫上空飘起了漫天飞雪，虾兵蟹将都说这是祥瑞之兆。

只有玄龟捋着胡须叹了口气：怕是...孽缘未了。敖柒长到十五岁时，在龙宫的禁地冰牢里发现了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被冰链锁在冰柱上，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像一座冰雕。敖柒觉得她可怜，每天偷偷给她送吃的，用自己的龙元为她解冻取暖。三年后，冰层终于融化，女子睁开眼，看见敖柒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小柒...

敖柒歪着头问：你认识我吗？女子抓住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叫洛清词，是来带你走的。从那天起，洛清词就成了西海龙宫的座上宾。龙王感念她曾是上古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