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风，是雨，是雷电，是黑暗之后的破晓。

轻解罗裳，十指相扣，醉眼迷梦，颠鸾倒凤…

但是…

咚，咚咚。

门外有人轻敲，不顾里面春色正浓。

“嗯？是谁？”

烦不烦，还让不让修行一身技能伴身？

文琴心里烦躁，手上的力道不自然加重了些，还好床梁结实。

“我。”

来人用手指骨敲着门板，一下两下，不急不躁。

文琴听得来人声音，无奈边起床边自言自语：啊，原来是他，怪不得这么大胆，害得人又得重新披上人皮装模装样。

“你等下，我去见个人马上就回。”床上那人一直沉默，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文琴装恼怒，丢下悬挂床楣上薄纱长绫，歇了波斯舞，迅速俯下身，对着那人莞尔娇喘，媚指轻点鼻尖，顺着鼻梁至唇，偎依软耳柔声媚语，恰如花瓣缓缓跌落手心引来轻微瘙痒。

嗳，男人嘛，都一个德行不是。

“哦。”

人躺在床上都会犯懒，任谁都一样。

“抽口大烟？”

“好。”

文琴站起身，轻捏一撮阿芙蓉，放在鼻下嗅了嗅，还好没坏，长久没客人，这些烧钱的玩意躺在锦盒里都快坏掉了。

门外的家伙让他等着吧，自家人比不上养家人重要，谁说不是。文琴故意放缓动作，执意先为男人做事。

咦，没馊吧，可别伤了恩客的身子。文琴闻了闻锦盒，并探了探脑袋，床上的人大着肚子，哼着不着调的歌曲，双眼紧闭，脑袋枕在手臂上，脸上的表情还沉浸在刚才的愉悦中。

长久不习，未曾想还未失吃饭的手艺，这就是从小长大受教的好处罢。文琴真是个聒噪的长舌妇。

咚咚，门外的人还在敲，不过微微轻了下来。

“来了来了，真讨厌。”文琴满口应道，手上的阿芙蓉着了火，吐着烟，不呛喉不辣口，还有股淡淡的薄荷味清新凝神。“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我记得这还是妈妈从西域带来的，叫啥来着？哦哦，对对，蚀骨。”

“三爷，您先歇着，我马上就回。”文琴双手奉上大烟，床上胖子却一动不动。自视劳碌命的文琴俯身扒开男人的嘴，将烟塞进他嘴里，随后扭腰踱到门边打开房门。

“好。”男人懒懒应道，他依旧光着身子，根本不怕见生，估计习惯了吧。

小庄站在门边，精壮的身子时常引得文琴垂涎三尺，可惜他是仆人，是掮客，文琴是主子，是卖钱货，他贪不得，文琴不能施舍，不然引火烧身，后果不堪设想。

“小庄，有事？”文琴问。

“妈妈捎话，等会史九爷、米爷、陈爷会来，您得厅里候着。”小庄不卑不亢的样子引得文琴轻轻捶了一下他脑袋，他这样可不行，下人得有下人的样子，怎么能像个知书达礼的秀才。

文琴老是这般敲打提醒他该怎么做人，他也听，可是天生的气质怎能一下子就改得了。

“是侯爷家的史九爷？大亨钱庄的管事米爷跟股东陈爷？”文琴细问。

“嗯。”小庄使劲低着头，怕见了里面的春色会春心荡漾吧。

“怪不得这么急，也不怕打搅我的好事，晓得嘞，你去吧。”

门一掩，留条缝隙，顾不上小庄到底走没走，文琴往椅子一扔罗裳，光着精条身子快步走向木床，走向欢愉。

胖子微微睁开眼，大烟早已被扔在一边，文琴扑到他身上，他却转头看向房门，不怒反笑，哼哼唧唧起来。坏痞子。

文琴正值骄傲屹立年岁，有玲珑婀娜身躯，曼妙多姿，加上皮肤凝脂赛雪，轻掐似撩水面，更绝的是声音嘤嘤艳艳，清脆悦耳。

文琴为多几两碎银，便开始给胖子念叨：“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却被抛弃在红尘当个娼妓，你说气不气恼？可气，所以希望你们能多施舍点银两好早日叫我赎身离去。”

文琴记得他说有手腕有手段叫妈妈闭嘴不过问收入，便更加卖力讨他欢心呗。

又一阵舒畅的松弛，胖子拍拍文琴香汗淋漓的翘臀，戏言道：“那小子是不是老是这般瞧你讨人欢心？难道不动心？”

“他呀？唉哟，您不知道，老是一个人天黑躲被子里生闷气，得不到我呗。”文琴假意哄他，其实小庄在城外乡下窑子有一相好，文琴替他找的，身子燥热了可以去她那去去火。

“你真坏，这都知道。”胖子搂着文琴细腰坏笑，全然不顾文琴瘫在他怀里不能动弹，微微酸痛。

“三爷，您瞧着面生，第一次来？”文琴撇开话题，小庄有时扛着她在黑夜里行走不易，她可不想在背后多饶舌，不然下十八层地狱不可。

“来碰碰运气。”胖子气顺了，话多了起来，“这年头，你们这竟然还有生意，你这样的人竟然半年不开张，真叫人心痒难耐。”

“嘿嘿，皮肉生意做的都是皮上的买卖，我们妈妈以前有些老相识，他们照顾的。”文琴连忙说道，最近生意不好，因为战火还未波及这里，因此能骗一个是一个。

可他会信吗？可这胖子是来打探消息的？

胖子暗中晒然，想来也觉得一个小娼妓能问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好好享享福罢，便不多话从床边一摸索，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文琴手里。

“妈妈那，我等会告知一声，她不会来你要东西也不会趁你人不在来搜，收好吧。”胖子给的银两真多，他到底是谁？文琴内心着实慌乱，本抚平的小心脏此时噗通噗通作响。

“几刻钟了？”他问时辰是要走？

“五刻。”文琴答道，眼见他起身披衣走到房间中间桌子边，停顿片刻后，坐在矮凳上，把玩起桌上的茶碗。

“要喝水？”

他摇摇头，不多时，他们同时走出房间，门外早已没了人影。

华灯初上，烛火通明，百醇楼台上的戏子唱的是《十八相送》。

梁祝呵，那是什么年代的故事如今还拿来献丑，羞不羞。文琴往地上啐了一口，旁边有人轻轻拉了拉衣袖，文琴转头瞧去，如烟满脸埋汰，“有事？”

“文晴，你可别太粗鲁，像个乡下婆姨，等会米爷那你可得小心伺候着点。”如烟小心说道。

文琴满口应着，却斜眼瞧从房间出来的胖子，他要走时，正好见勇毅候的史九爷大步跨进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胖子竟然被史九爷拉着一起听戏，唬得文琴至今还未晃过神来。

胖子叫啥来着？小三爷。

“姓小，名三爷？”文琴想起刚见面时的撩拨，他正挺着肚子，哼哼唧唧，没回话，露出的牙齿倒是挺白的。

“你这小妮子，不该问的就不要多话，等会多付一倍价钱。”胖子皮笑肉不笑道。

文琴被吓得真乖乖闭上樱桃小嘴，对她而言只要秀开玉葱长腿，金钱碎银哗啦啦流进口袋，还不打折，多划算，要是露了嘴少了银两，多亏。

胖子和史九谈着戏，聊着黄腔，一会哈哈大笑一会眉来眼去，好不热闹。

坐在史九爷旁边的米三正襟危坐，一脸呆滞，跟米三一起来的陈爷惊恐万分，满脸汗水。

在米三和陈礼旁边的是百醇楼的妈妈，原本姓魏，怕当朝皇亲贵胄挤兑她一个窑姐哪有福分沾贵姓，于是改姓刘。

沦落风尘万人骑，哪还有什么祖宗。

刘妈胆小，没见过什么场面，满脸的浓妆厚粉经不住浑身的颤抖时不时掉落下来，文琴见状噗嗤一笑，差点笑岔了腰，可没人在乎，一旁的如烟又拽衣角，连声道稳住稳住。

“文琴文琴，吓走了客人以后该怎么办？”如烟气馁的样子真好笑，文琴回头找小庄，人不在，估计去找相好了吧。

这里是百醇楼专属的小戏园，没客人同意，其他人不得进来，此时除了几个陪同听戏的，若梦、鸳鸯、茗雨她们都不在，打手海客靠着戏园小门昏昏欲睡。

文琴瞅了瞅台上的戏子，他们才刚开始，没一两个刻钟不消停，便贴耳如烟小声道：“我更衣去了，有事你替我担待点。”

如烟像如释重负猛点头，今晚要是叫她一人伺候米爷跟陈爷怕是也愿意吧，这个小贱人，天生贱样，留她一人好好乐去吧。文琴心里付道，随后起身偷偷溜到马厮。就像胖子说的，这年头还来百醇楼买春的实属不多，除去钱庄的米三，亲王府主簿的史九爷，陈爷落魄点平时都是蹭着米三马车来的，所以马厩里应该有三驾马车。

史九爷跟米三来的多，也算熟人，他们的马车见的次数多也认识，所以那匹陌生的就是胖子的。

文琴摸索着来到胖子的马前，细细端详，青鬃厚密，体型健硕，浑身上下如同墨染，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四只马蹄却洁白如雪，乍一看还以为战马，再瞧马鞍，里衬微微露出丝绸织绣的布料。

官家专用的大宛马？这胖子来头不小，还好性子不错，不然遇上暴脾气乖戾点的，文琴这会浑身是伤躺在房间内的地上大口喘气。

再瞧米三的河曲马，顿时跌价不少，文琴内心一咯噔。好家伙，竟比米爷的贵上不少，这胖子究竟是谁？究竟来自哪里？来这百醇楼除了买春还要做什么？

梅姨应该知道吧，文琴转身欲离去，又怕梅姨一下子答不上来，便撕扯下藏在马鞍里一点丝绸，重新扶好马鞍，等让人看不出破绽，便连忙跑去静思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