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土坡的影子拉得老长，昏红的光透过草屋的破洞，在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刘野挎着空木桶，一步一挪地踏进门槛，扁担从肩上卸下来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肩膀被压出的红印己经泛紫，稍微动一下，就像有针在扎。

他先把木桶靠在墙角，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块布包着的麦饼。

布是母亲生前缝的，边角己经磨破，里面的麦饼比巴掌还小，边缘沾着点灰，还有几处硬得发脆，可刘野还是捧着布包，坐在稻草堆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打开。

草屋里静得很，只有风从屋顶漏进来的“呼呼”声。

刘野把麦饼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突然就想起去年冬天，母亲还在的时候。

那时家里虽然也穷，可母亲总会把仅有的麦饼烤得热乎乎的，还会在里面裹上点焯过的野菜碎。

母亲总说：“阿野快吃，吃了长力气，等开春了，咱们就去坡下种点土豆，到时候就有饱饭吃了。”

可开春还没到，母亲和父亲就走了。

刘野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麦饼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赶紧用袖子去擦，可越擦，眼泪就越多，最后索性不再忍，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他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把哭声憋在喉咙里，怕外面的人听见，又要笑话他。

“爹，娘，我今天又去李老爷家挑粪了……”他哽咽着，小声对着空气说话，就像父母还坐在他身边一样，“李管家今天给的麦饼有点小，不过没关系，我掰一半留到明天吃，就能撑到后天了。”

“娘，我今天又被李家的小儿子扔石子了，他还叫我臭要饭的……”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打湿了膝盖上的粗布衫，“我没跟他吵架，我听你的话，不跟人打架，好好活着。”

“爹，你以前说祖父是星主，能让土地长出金穗子，要是祖父还在，咱们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是不是就不用住漏风的草屋了？”

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木牌，木牌的温度被体温焐热，可他的心却像被冻着一样，又冷又疼，“我今天看到村里的孩子在玩跳房子，他们跑得好开心，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可他们看到我就跑了，说我身上臭……”哭了好一会儿，刘野才慢慢抬起头。

他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又把麦饼上的湿痕小心翼翼地擦干——不能浪费，这是他一天的口粮。

他把麦饼掰成两半，一半用布包好，放回怀里，另一半拿在手里，一点点地啃。

麦饼又干又硬，嚼起来像在啃树皮，还带着点土腥味，可刘野却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很久才咽下去。

他想起母亲以前总说，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这样才好消化。

他边吃边看向外边，夕阳己经沉下去了，天渐渐黑下来，草屋里越来越暗。

吃完最后一口饼，刘野把嘴擦干净，又摸了摸怀里的木牌和剩下的半块麦饼。

他小声说：“爹，娘，我吃完了，我会好好保存剩下的饼，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们放心吧。”

风还在吹，草屋的茅草时不时往下掉几根。

刘野蜷缩在稻草堆里，把木牌紧紧抱在怀里。

虽然还是饿，虽然肩膀还疼，虽然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可他知道，他得撑下去——这是父母的心愿，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夜色渐浓，草屋里只剩下他浅浅的呼吸声，和怀里木牌传来的、淡淡的温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