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糖醋排骨里的裂痕苏晓棠的出租屋飘着糖醋香。

她系着印着“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围裙。把刚出炉的梅子糖醋排骨装进青花瓷盘。

盘边还摆了片薄荷叶点缀，绿得发亮。顾晏辰推门进来。定制西装一丝不苟，袖口连个褶皱都没有。闻到香味时眉头先皱了起来。“又做这些重口味的？”语气里的嫌弃，像冰锥扎进热气里。苏晓棠献宝似的把盘子递到他面前。指尖沾着点酱汁，亮晶晶的。

“试试嘛，我用话梅代替冰糖。”“酸溜溜的解腻，你最近总熬夜看财报。

”“吃点甜的能放松。”眼睛弯成月牙，映着排骨的油光。他伸手时。袖口蹭到一点酱汁。

立刻从西装内袋掏出进口湿巾。反复擦拭了三遍，像在擦什么病毒。

“说了别弄这些黏糊糊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厨房又成什么样了？

”顾晏辰瞥向开放式厨房。油烟机上的油点在灯光下反光。“我让钟点工下午来打扫。

”“你别再乱折腾了。”“折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苏晓棠脸上的笑僵了。

像被冻住的糖霜。想起上周她熬了三个小时的小米糕。被他一句“太甜，容易胖”丢进垃圾桶。糕体上还沾着她特意撒的桂花碎，黄澄澄的。“这不是折腾，是做饭。

”她把盘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酱汁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花。

“你上周说想吃妈妈做的阳春面。”“我跑了三家店买碱水面。”“学着熬骨汤，你连尝都没尝就说不如米其林。”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顾晏辰解开领带。

丝绸摩擦的声音都带着不耐烦。“晓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需要的是能陪我出席酒会、懂红酒礼仪的伴侣。”“不是整天围着灶台转的家庭主妇。

”每个字都像刀子，往她心上扎。他拿起手机拨号。屏幕映出他冷漠的脸。“助理，订两份低脂藜麦沙拉。”“送到我公寓。”甚至没看她一眼。苏晓棠看着他。突然笑出声，像破了的风箱。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排骨上。“顾晏辰，你知道吗？”“我妈说，愿意给你做饭的人。”“是把心都揉进了烟火里。”“可你的世界太干净。

”“容不下我的烟火气。”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挤出来的。顾晏辰挂了电话。

皱眉看她，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别闹脾气，沙拉对身体好。”“你也该减减肥了。

”“下个月酒会穿礼服才好看。”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像针一样刺人。“不必了。

”苏晓棠摘下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像在告别什么。“你的酒会，你的沙拉。

”“你的米其林，都留给能配得上的人吧。”转身时，肩膀绷得像块石头。

她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行李箱里装的全是她的厨具。

不粘锅、陶瓷刀、还有那套她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日式餐具。每一件，都比他送的名牌包珍贵。顾晏辰看着她把行李箱拉到门口。才后知后觉地慌了。“苏晓棠，你别任性。”“我没说要分手。”声音里终于有了点温度，却太迟了。

她回头看了眼餐桌上渐渐冷却的排骨。酱汁凝固成深褐色。声音轻得像叹息。“顾总，你的胃太金贵。”“我这小厨房喂不起了。”门“咔哒”一声关上，像在他心上敲了一锤。

半小时后。助理把沙拉送来。顾晏辰看着那几片生菜。突然觉得胃里空得发疼。

第一次没忍住把沙拉倒进了垃圾桶。空气里，还飘着若有似无的糖醋香。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2 空冰箱与寻味启事苏晓棠搬走的第七天。顾晏辰的冰箱里只剩瓶装水和即食鸡胸肉。

惨白一片，像停尸间。他盯着冰箱门发愣。以前这里总塞着苏晓棠做的酱牛肉、柠檬鸡爪。

还有她冻在冰格的自制高汤，一袋袋码得整整齐齐。凌晨两点。他饿得胃疼，像有只手在里面拧。鬼使神差地点开苏晓棠的美食账号“棠棠的小厨房”。

置顶视频是她笑着咬排骨。“梅子要选带点涩的，熬酱时加半勺蜂蜜。

”“酸甜才够勾人～”声音甜得发腻，他却反复看了三遍。

手指划过屏幕上她沾着酱汁的嘴角。突然抓起车钥匙冲下楼。电梯里，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像头困兽。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微波炉加热便当。他咬了一口就吐了。塑料味直冲脑门。

没有苏晓棠做的便当里，那颗偷偷藏着的卤蛋。蛋白上还划着笑脸，丑丑的。清晨五点。

顾晏辰戴着墨镜口罩。出现在苏晓棠常去的早市。卖梅子的大妈正收摊，竹筐见底了。

他上前问，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阿姨，有话梅吗？”大妈上下打量他。西装革履，和这菜市场格格不入。“小伙子，买梅子做糖醋排骨啊？”“前阵子有个姑娘天天来买。

”“说她男朋友熬夜工作，吃这个开胃。”说起那姑娘，眉眼都软了。

顾晏辰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密密麻麻地疼。“您知道她怎么做的吗？

”急切得像抓住救命稻草。“她会先把梅子泡一夜去涩。”大妈突然警惕起来，眯起眼。

“你问这个干嘛？不是骗子吧？”拿起扫帚就赶他。“走走走，一看就不是会做饭的。

”“别耽误我收摊！”扫帚柄差点戳到他昂贵的西裤。他被赶得踉跄。

昂贵的皮鞋踩进积水里。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却没生气。满脑子都是“泡一夜去涩”。

原来她为他做的每一步，都藏着心思。回到家。顾晏辰翻出苏晓棠留下的食谱笔记本。

藏在书架最底层，积了点灰。第一页写着“给晏辰的爱心菜单”。后面记着他爱吃的菜，字迹娟秀。却被他从没翻过，像个笑话。他按照笔记做小米糕。把酵母粉当成泡打粉。

蒸出来的糕硬得像石头。咬得牙疼，牙龈都出血了。他却逼着自己往下咽。像在惩罚自己。

中午。他发了条朋友圈。“小米糕失败，求指导。”配图是黑乎乎的一坨。

下面秒赞的是公司全体高管。评论区一片“？？？”。

没人相信这是那个连咖啡拉花都要挑刺的顾总。下午。他去了苏晓棠提过的老字号酱鸭店。

排队两小时买到的酱鸭。咬一口就放下了。太咸，没有她特意为他加的那勺冰糖。不够甜，像他此刻的人生。傍晚。他开车路过以前和苏晓棠住的小区。闻到邻居家飘来的阳春面香。

葱花混着猪油的味道。突然停下车，站在楼下直到天黑。那香味像根线，牵着他心里最软的地方。助理打来电话。“顾总，晚上的应酬……”声音小心翼翼。“推了。

”他打断道，语气不容置疑。“帮我查一下，苏晓棠现在在哪。”挂了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顾晏辰看着副驾驶座。那里以前总放着苏晓棠的保温桶。

早上装着豆浆油条，晚上装着热汤面。现在空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着空洞的寂寞。

3 夜市摊前的狼狈追妻助理查到苏晓棠在大学城夜市摆了个“棠棠创意小吃摊”。

顾晏辰立刻开车过去。特意换了身休闲装，却还是熨烫得一丝不苟。

和周围的T恤牛仔裤格格不入，像只误入鸡窝的孔雀。夜市人挤人。

烤冷面的油烟、奶茶的甜香混在一起。呛得他想皱眉。却又拼命往前挤。

远远看见苏晓棠系着红色围裙。正笑着给客人递“芒果糯米饭冰粉”。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晃眼。一个男生买了份“榴莲芝士烤冷面”。苏晓棠笑着说。“小心烫，我多加了芝士。

”“拉丝超棒～”那笑容，眼角弯弯，和以前对他笑时一模一样。只是，对象换了人。

顾晏辰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刚想喊她。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

撞在旁边的炸串摊上。新换的白衬衫蹭了一大块辣椒油，像朵丑陋的花。“不好意思啊！

”摊主连忙递纸巾，油腻腻的。他接过时，手指碰到了油腻的台面。下意识想掏湿巾。

却猛地停住。以前苏晓棠做饭时，他总嫌她手沾面粉。现在才知道，那是烟火气的温度，暖得烫人。终于挤到摊前。苏晓棠抬头看到他。手里的冰勺“哐当”掉在碗里。冰块四溅。

“顾总？您怎么来了？”“微服私访查夜市卫生？”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

周围的客人哄笑起来。有人认出他，举着手机拍照。“这不是那个上财经杂志的顾总吗？

”“怎么来吃路边摊？体验生活？”议论声像潮水，把他淹没。顾晏辰的耳根发烫。

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现金。手都在抖。“来两份……不，我是说，我找你有事。

”语无伦次，像个傻子。苏晓棠麻利地给客人打包好冰粉。动作快得像跳舞。擦了擦手，围裙上沾了点糯米。“顾总日理万机。”“找我这小摊贩能有什么事？

”“总不会是来投资我的烤冷面吧？”嘴角勾着笑，眼里却没温度。他看着她额角的汗珠。

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想说“别累着”。出口却成了。“你做的烤冷面……给我来一份。

”“要加榴莲和芝士。”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苏晓棠挑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您不是嫌榴莲臭吗？”“上次我买了块，您让我扔到楼道垃圾桶。

”“说那味道能污染整栋楼的空气。”字字句句，都是他以前的混账话。他的脸更烫了。

像被火烧。“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想尝尝。”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等餐时。顾晏辰看到她摊位上的小黑板。写着“今日隐藏款：梅子糖醋小排串”。

字迹歪歪扭扭，是她的风格，带着点俏皮。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攥住了。“这个还有吗？

”他指着小黑板，声音有点抖。指尖都在颤。苏晓棠手里的铁板“滋啦”一声。

鸡蛋液漫开来，金黄诱人。“卖完了。”“最后两串给那边的情侣了。”她抬头看他，眼神平静。“顾总要是想吃，得赶早。”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的心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