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罗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冰冷的井水顺着发梢往下淌，激得她一个哆嗦，眼前模糊的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

“醒了？醒了就赶紧给我滚起来！”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是沈府的管事张嬷嬷。

沈星罗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疼。后脑勺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开瓢了。哦，想起来了，她是被张嬷嬷一棍子打晕的。

为什么呢？

因为沈家那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沈云瑶，明天就要嫁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顾衍之了。可这位顾衍之，传闻在一年前的北境之战中伤了腿，从此不良于行，而且……性情暴戾，面目可憎，还有传言说他根本不能人道。

沈大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死活不肯嫁。

于是，这个“福气”，就落到了她这个同名不同命的丫鬟——沈星罗的头上。

“大小姐说了，只要你乖乖替她嫁过去，这五百两黄金就是你的。”张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张金票，在沈星罗眼前晃了晃，那金灿灿的光芒，比窗外的太阳还要刺眼。

五百两……黄金？

沈星罗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后脑勺的疼，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给压了下去。

她在这个世界当了十六年的孤女，吃过草根，啃过树皮，为了一个冷馒头能跟野狗打架。她的人生信条就两个字：搞钱。什么情啊爱啊，那能当饭吃吗？

“就只是嫁过去？”沈星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得问清楚，这笔买卖的风险评估。

张嬷嬷看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样子，鄙夷地撇了撇嘴，又多了几分掌控的快感。“当然。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沈云瑶。要是敢露出一丝马脚，坏了我们沈家的好事，别说金子，你的小命都保不住，懂吗？”

这语气里的威胁，狠毒得像是淬了毒的钩子。

沈星罗心里冷笑，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懂，懂，嬷嬷放心，我嘴巴严得很！为了金子……哦不，为了沈家的荣耀，我万死不辞！”

人性嘛，不就是这么回事。用恐惧和贪婪驱使，无往不利。

张嬷嬷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将金票塞进她怀里，又警告了几句，才扭着肥硕的腰身走了。

门一关上，沈星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低头，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金票，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啊，金钱的香气。这才是世上最迷人的味道。

残废？不能人道？那不是更好吗！这意味着绝对的安全啊。嫁过去，当个摆设王妃，每天混吃等死，等风头过了，她就揣着这五百两黄金，找个机会“暴毙”，然后远走高飞，买个大宅子，雇十个八个仆人，天天躺着数钱。

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养老计划！

不够。这点贪婪还不够。她要的，是那种能把骨头都吞下去的欲望。

沈星罗的眼神暗了暗。摄政王府啊，那得有多少宝贝？她是不是……可以顺手牵羊，多搞点“嫁妆”？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在她心里滋长。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闯入宝库的、原始的兴奋。

第二天，她就被塞进了大红花轿。

一路上吹吹打打，吵得她脑仁疼。沈星罗盖着红盖头，压根没心思去想那个未曾谋面的夫君，满脑子都是王府的库房里到底堆了多少金砖。

轿子停下，她被人扶着，走过一道又一道门槛，耳边是喧闹的道贺声和繁琐的礼仪唱喏。她像个木偶，任人摆布，直到被送入一间安静的房间。

门外的人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药草的味道。很压抑，是吗？

沈星罗坐在床边，悄悄掀起盖头一角，飞快地打量着这间婚房。

大。非常大。

房里的摆设看似简约，但每一样都透着低调的奢华。那个多宝阁，是金丝楠木的吧？桌上的茶具，好像是前朝的官窑青瓷？墙上挂的那幅画……妈呀，不会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吧？

沈星罗的呼吸都急促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嫁了个人，是嫁给了一座移动的金山！

她的贪婪，她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甚至想扑上去，把墙上那幅画给抠下来！

“吱呀——”

沉重的门被推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推了进来。

沈星罗心里一咯噔，赶紧把盖头盖好，坐得笔直。

来了，她的长期饭票，她的金山……哦不，她的夫君。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冰冷，锐利，像猎手在审视自己的猎物。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只有纯粹的、不带感情的打量。

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好像自己从一个猎人，瞬间变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你们都下去。”男人的声音响起，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也更加……冷冽。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听着就让人打哆嗦。

侍卫和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他。

沈星罗紧张地攥着衣角。不是怕他对自己做什么，是怕他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那她的五百两黄金和这座金山就全泡汤了！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

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