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中初见我第一次见到萧景琰，是在隆庆二十三年的寒冬。鹅毛大雪下了整夜，皇宫银装素裹。我奉旨入宫，实则与易容成先帝的挚友谢允之商议要事。途经御花园时，听见一阵拳打脚踢声和压抑的闷哼。几个太监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蜷缩在雪地里，死死护着怀中一本破旧的书，任凭他们如何踢打都不吭一声。“住手！

”我厉声喝道。太监们见是我，慌忙跪地求饶。我无心理会，快步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

“能站起来吗？”我轻声问。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怯懦，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意。这不该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眼神。他脸上青紫交错，嘴角渗血，却仍紧紧抱着那本《孙子兵法》。我向他伸出手。他犹豫片刻，将冰冷的小手放在我掌心。

“你们自去内务府领三十杖。”我冷声对太监们道，“若再敢对七皇子不敬，便不是杖责这么简单了。”太监们连滚带爬地退下后，那孩子静静看着我，忽然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我这才发现他衣衫单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先帝三个月前驾崩，如今龙椅上的是易容的谢允之。而眼前这个被践踏入尘埃的孩子，才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

我解下貂裘披风裹住他瘦小的身子：“殿下，我送您回宫吧。

”他摇摇头：“他们不欢迎我回去。”我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看人下菜碟的宫人。

先帝子嗣众多，萧景琰母亲出身卑微又早逝，他在宫中活得连得脸的奴才都不如。

“那去我的值房坐坐可好？我刚得了些江南进贡的蜜橘。”他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会打扰先生吗？”“不会。”我笑着揉揉他的头，“我今天的事已经忙完了。

”那日下午，萧景琰在我值房里吃了三个蜜橘，听我讲了《孙子兵法》的“兵者诡道也”。

临走时，我塞给他一个手炉和几本书。“殿下若喜欢，可常来寻我讨论兵法。

”他抱着书和手炉，郑重地向我鞠了一躬：“谢谢林先生。”从此，我成了他的“林先生”。

2 暗室密谋养心殿密室内，烛火摇曳。“你疯了？亲自教导七皇子？”谢允之焦躁地踱步，“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我平静地斟茶：“正是因为在众人眼皮底下，才更要光明正大。我是翰林院修撰，教导皇子读书再正常不过。

”“可他是先帝属意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将他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

”我打断他，“允之，你我能假扮一时，能假扮一世吗？”谢允之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你说得对。只是那孩子...眼神阴郁得不像个孩子，怕是心里积怨已深。

”“任谁在冷眼和欺辱中长大，都不会天真无邪。”我淡淡道，“但他眼里还有不甘屈服的倔强。先帝没有看错人。”走出养心殿，月光洒满宫道。

我忽然看见宫墙下有个小小的身影。“景琰？”我惊讶地走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萧景琰穿着我白日给他的披风，鼻尖冻得通红：“我在等先生。”心下一软，我蹲下身与他平视：“有事找我？”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今日的功课，我做完了。

”我接过一看，竟是我随口布置的《孙子兵法》注释，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小字。

“这么短时间就写完了？”他低下头：“我怕做得不好，先生就不愿再教我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既然答应教你，我就不会反悔。”他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先生真的会一直教我？”“嗯，一直教。”我承诺道，牵起他冰冷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宫。”夜色中，我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在漫长的宫道上。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承诺将牵绊我一生。

3 生死一线隆庆二十六年冬，一场寒潮席卷京城。萧景琰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太医院派来的太医只开了些普通方子，显然是有人授意敷衍了事。我守在景琰床前，看他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心下焦急万分。“我去求陛下派太医正来。

”我对景琰的贴身小太监顺子说。“没用的，”顺子哭丧着脸，“陛下近日闭关修炼，不见外人。”我心中一沉。谢允之最近以“修炼”为名，实则在处理边境密报，早已暗中离宫。现在养心殿里的“皇帝”只是个替身。眼看景琰气息越来越弱，我把心一横：“我出宫去请大夫。”夜已深，大雪纷飞。我策马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终于赶到“济世堂”，我拼命敲门。

老大夫听我描述症状后，面色凝重：“怕是转为肺热了，耽误不得。”正要出门，医馆外忽然火把通明，一队官兵包围了这里。“奉命捉拿钦犯！”我心中警铃大作。太巧了，这一切太过巧合。正当危急时刻，一辆马车突然停在医馆前。车帘掀开，竟是二皇子萧景明。

二皇子解围后，送我回宫。马车疾驰在雪夜中，他忽然问：“林修撰似乎很关心七弟？

”“臣身为翰林修撰，教导皇子是分内之事。”二皇子轻笑：“只是师生之谊？本王还以为，林修撰是看出了七弟的...特殊之处。”我心中警醒，面上不动声色：“殿下何意？

七皇子天资聪颖，勤勉好学，确是良材。”到达宫门，二皇子亮出令牌，守卫自然放行。

有他相助，我们顺利回到景琰住处。老大夫诊脉后，面色凝重：“确是肺热之症，再晚半个时辰，怕是神仙难救。”我心中一紧：“还请大夫全力救治。

”针灸、灌药、冷敷...一番忙碌后，景琰的烧终于退了一些。送走大夫，天已微亮。

我疲惫地坐在床边，看着景琰沉睡的容颜，心中后怕不已。只差一点，我就可能失去这个孩子。“先生...”一声微弱的呼唤拉回我的思绪。

我连忙俯身：“景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艰难地睁开眼：“我梦见...先生不要我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我柔声道：“傻孩子，怎么会呢？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他伸出滚烫的手，轻轻拉住我的衣袖：“真的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我？”“真的。”我郑重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他这才安心地闭眼睡去。我替他掖好被角，却没有注意到，那双刚刚闭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思绪。

4 暗棋初动景琰病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他依然尊我为师，却开始暗中谋划。

有时我会撞见他与面生的内侍低声交谈，见我来了便立刻噤声。我知道他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却选择不过问。既然注定要走上那条路，有些手段是必须的。这年春天，边境传来急报：北狄犯边，连破三城。朝堂上，主战主和两派争论不休。养心殿密室内，谢允之愁眉不展：“若派京军支援，京城空虚；若不派兵，边境危矣。

”我沉吟道：“或许有第三条路。边境守将赵擎苍是员老将，之所以节节败退，是因粮草被克扣，军心涣散。若派钦差督运粮草，整肃后勤，边军必能反败为胜。

”“派谁去？这一路凶多吉少。”“臣愿往。”我平静道。

谢允之断然拒绝：“京城离不开你！”“正因凶险，才必须我去。”我坚持道，“陛下可信之人不多，此事关乎边境安危，绝不能有失。”离开养心殿，我去北苑找景琰。

他正在练剑，见我来了，收剑迎上。“先生有事？”我将边境之事和我的决定告诉他。

他听完后，脸色骤变：“不行！太危险了！”我有些惊讶。景琰素来沉稳，很少如此情绪外露。“边境危机，总得有人去解决。”我温和道，“你放心，我已有周全计划。”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们会要你的命！先生，让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我蹙眉，“你身份特殊，怎能涉险？”“那就别去！

”他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让那些争权夺利的人自己去送死！”我怔住了。

这一刻的景琰，不像个冷静谋划的皇子，更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心下一软，我拍拍他的肩：“景琰，有些事，不是因为它安全才去做，而是因为它正确。”他沉默良久，终于松开手：“什么时候出发？”“三日后。”他不再说话，转身继续练剑，招式却凌乱了许多。三日后，我轻装简从，悄然离京。离京十里，忽见一骑绝尘而来。

马上之人掀开兜帽，竟是萧景琰！我又惊又怒：“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他策马靠近：“我送先生一程。”“若被人发现...”“不会有人发现。”他取出令牌，“我有出入宫禁的令牌，父皇特许的。”我无奈让他同行。走了又十里，日头偏西，我勒住马：“就送到这里吧。”景琰沉默片刻，取出一个包裹：“这个给先生。

”我打开一看，是件金丝软甲。“我母妃留下的唯一遗物。”他低声道，“先生必须平安回来，否则我会恨你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我最终收下软甲：“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他调转马头：“那我回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一别将会很久很久。

5 风云骤变边境之行凶险异常。我不仅遭遇数次“意外”，还发现朝中重臣通敌卖国的证据。三个月后，我带着证据回京，却发现京城已经天翻地覆。

七皇子萧景琰涉嫌谋反，已被软禁宫中！我强压震惊，打听得知：宫中传出消息，在七皇子住处搜出巫蛊之物，诅咒皇帝早崩。更有侍卫作证，亲眼见到七皇子与北狄使者秘密会面。我知道这必定是构陷。必须尽快见到谢允之！夜深时，我凭借密道潜入养心殿。谢允之见到我，先是惊喜，随即面色凝重。“你怎么回来了？

边境的事...”“已经解决了。”我急声打断，“景琰怎么回事？你明知他是被冤枉的！

”谢允之长叹：“巫蛊之物确是从他住处搜出，人证物证俱全。我若一味偏袒，反而坐实了他有恃无恐的传言。”“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