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舟，一个在家人眼里，工作稳定、性格温和、马上就要成为大龄剩女的普通女孩。

我妈刘芳女士，毕生致力于把我打包塞进一个有钱人家，为此她发动了亲情绑架、舆论攻势、道德审判等一系列超限战。

我爸许建国，是这场战争里的人形背景板和气氛组组长，擅长用一声叹气，把“不孝”的帽子扣我头上。

我哥许航，是个眼高手低的创业梦想家，坚信我的存款就是他的启动资金，我的婚姻就是他的人脉ATM机。

他们都觉得我好拿捏。

他们不知道，我那个“稳定”的工作，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马甲。

他们更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复盘的，不是公司项目，而是他们每个人在我这里的“亲情负债表”。

这是一场发生在客厅、饭桌和微信群里的战争。

没有硝烟，只有一碗碗“为你好”的鸡汤，和一句句“你应该”的紧箍咒。

但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我从不喝鸡汤，而且我的头，特别铁。

我妈刘芳女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给我养的仙人球浇水。

不多不少，一个瓶盖的量。

养植物跟养自己一样，得有分寸感。给多了，会烂根。

“舟舟啊，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得像是免费发鸡蛋的社区工作人员。

我把喷壶放下，用纸巾擦了擦手。“吃了，刚吃完。”

“吃的什么呀？一个人在外面，别老点外卖，不健康。”

“自己做的，番茄炒蛋，炒青菜。”我回答，语气平淡。我知道，这只是开场白。正戏通常在第三句问候之后。

果不其然。

“哎，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嘛。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自己做饭自己吃，多冷清啊。”刘芳女士的语调开始转折，从关怀模式，一键切换到了“我为你操碎了心”模式。

“挺好的，安静。”我说。

“好什么好！”她声音高了八度，“你王阿姨你记得吧？就是我麻将搭子那个，她儿子，王凯，从国外回来了！一表人才，真的，照片我看了，比电视上那些小明星还精神！”

来了。

每月一次的“优质男性资源推介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兼独家销售：我妈刘金牌媒婆芳女士。

目标客户兼唯一受害者：我。

我没说话，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单方面输出。

“人家小凯，那可不是一般人。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回来就进他爸公司当副总。家里条件多好就不用我说了吧？市中心三套房，全款！车库里两辆车，都是一百多万的！你王阿姨说了，儿子就想找个本分、工作稳定的好姑娘，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人民币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还带着一股“快来跪下捡钱”的优越感。

“哦。”我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到财经频道。

分析师正在讲最近的股市行情，字正腔圆，比我妈的推销词悦耳多了。

“哦？就一个哦？”我妈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许舟我跟你说，这机会多难得！我跟你王阿姨打包票了，说我们家舟舟肯定愿意认识一下。我面子都豁出去了，你可不能给我撂挑子！”

“妈，我最近忙。”我说的是实话。我匿名运营的那个财经分析账号，粉丝刚破三百万，每天光是回复咨询和写稿子就够呛了。

但在她耳朵里，这自动翻译成了“借口”。

“忙？你一个坐办公室的，有什么好忙的？再忙有找对象重要吗？你今年都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再拖下去，人家王凯这种条件的，还能轮得到你？到时候你只能找那些二婚带孩子的，你哭都没地方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焦虑。

我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一边，开始跟着电视里的教程做拉伸。

一，二，三，四。舒展身体，保持呼吸。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许舟！”

“听见了。”我换了个动作，压了压腿，“妈，王阿姨的儿子，是做什么行业的？”

我妈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业务问题。

“搞……搞投资的吧？高科技！反正就是很赚钱那种！”她含糊其辞。

“哦，公司名叫什么？我查一下。”我语气平静，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你查那个干嘛！人家家大业大的，还能骗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疑心病！”

“不是疑心病。”我慢慢地说，“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很多看着光鲜的公司，其实都是空壳子。万一负债太高，三套房可能都不够抵押的。我就是……提前做做功课，显得我们有诚意。”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我妈被噎住了。她这辈子只研究过菜市场的价格和麻将桌上的牌局，对“负债率”和“现金流”的理解约等于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你懂什么！人家好得很！反正，这个周六，晚上六点，‘静安餐厅’，我已经给你约好了。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典型的“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式结尾。

我收回腿，拿起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我笑了笑，不生气，也不无奈。

就像看一个新手交易员，拿着全部家当，去赌一支他连K线图都看不懂的股票。

充满了盲目的热情，和注定血本无归的愚蠢。

我打开通讯录，找到我哥许航的号码，发了条信息过去。

“哥，妈最近是不是又输钱了？”

三秒后，他回了一个字。

“嗯。”

我关掉屏幕，拿起瓶盖，又给仙人球浇了一滴水。

不多不少，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