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阳光斜斜地打在小太阳幼儿园色彩斑斓的大门上，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林薇一路小跑，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又迟到了。

接孩子的高峰已过，门口略显冷清。她一眼就看到穿着嫩黄色小裙子的乐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卫伯伯旁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小手抠着书包带子。

乐乐！林薇喘着气，快步上前，心里满是愧疚，妈妈对不起，路上有点堵。

乐乐抬起头，小嘴微微撅着，大眼睛里有点委屈，但看到妈妈，还是立刻张开手臂扑过来：妈妈！

抱起女儿软软的小身子，亲了亲她带着奶香的脸蛋，林薇的心才稍稍安定。门卫老张笑着帮乐乐拿过小书包：乐乐最乖了，从来不哭闹。

林薇连声道谢，正要抱着女儿离开，一辆熟悉的黑色 SUV 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出。林薇的背影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顾辰。

他今天似乎也是刚下班，身上还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浅灰色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关车门的动作略微一顿，目光越过不远的距离，落在她和乐乐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幼儿园播放的欢快儿歌显得格外突兀。

最终还是林薇先转回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来晚了。

顾辰的视线从她脸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乐乐身上，喉结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干：嗯。临时……有个会。

他的目光里有种欲言又止的东西，但林薇选择忽略。她只是把乐乐往怀里拢了拢，侧过身，让出通往幼儿园大门的路，意思很明显——该你去接孩子了，或者跟老师打招呼。

顾辰似乎想对乐乐笑一下，但嘴角扯出的弧度有些生硬。他弯下腰，尽量让声音柔和：乐乐，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乐乐搂紧妈妈的脖子，小声叫了句：爸爸。声音里有点怯，又有点依赖。

开心。她回答得简短，把小脸埋进妈妈肩窝。

顾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乐乐的书包带。那就好。他直起身，看向林薇，像是想找点话说，明天……周末的安排是？

明天我带她去上绘画课。林薇答得很快，没有任何迂回，下周六轮到你，别忘了时间。

我知道。顾辰点头，沉默了一下。他似乎还想问什么，比如吃晚饭了吗，或者最近忙不忙，但看着林薇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那些话又咽了回去。他最终只是说：那……我先去跟王老师打个招呼。

嗯。林薇应了一声，抱着乐乐转身就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没有丝毫停留。

走出几步，她听见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轻微声响，还有他走向幼儿园门口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

把乐乐放进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林薇坐进驾驶位，长长吁出一口气。每次见到他，都像打了一场无声的仗，耗尽心力。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辆黑色 SUV 还停在原地。车窗降下了一半，隐约能看到他模糊的侧影，似乎正看着她们的方向。

林薇迅速发动车子，打了转向灯，汇入车流。

后视镜里，那辆车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乐乐摆弄玩具的细微声响。林薇握紧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

离婚半年了，每次因为孩子的事不得不碰面，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疏离感，从未减轻半分。

她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乐乐落下的画画本，封面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小人。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细微却清晰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