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午夜的钟声仿佛还在城市上空回荡，A大C栋712宿舍里却死一般寂静。我叫林小柔，像往常一样，在题海里挣扎到十一点半才爬上床。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姐妹，一个回家过周末了，另一个在男友那儿。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苏雪妍。

苏雪妍是我们系的学神，一个仿佛活在云端的清冷仙子。她永远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入睡，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她的成绩单漂亮得像艺术品，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可与这份耀眼相对应的，是她极致的孤僻。除了必要的交流，她几乎不和我们说话，脸上永远覆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呻吟，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我的睡意。我猛地睁开眼，黑暗中，那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痛苦和颤抖。是苏雪妍的床铺方向。“雪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轻声问，一边摸索着手机。回应我的，是一阵更加粗重的喘息，和床板被死死抓住时发出的“咯吱”声。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急性肠胃炎？

还是阑尾炎？我划开手机，刺眼的光线让我眯起了眼。借着微光，我看到苏雪妍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虾米，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雪妍，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我翻身下床，匆忙中甚至没来得及穿拖鞋。

“别……别开灯……”她的声音破碎而虚弱，带着浓重的哭腔，“小柔……求你……”我的脚步骤然停住，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我从未闻过的腥甜气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荒谬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爬上心头。不会的，怎么可能……苏雪妍一直都很瘦，虽然她总喜欢穿宽大的卫衣和长裙，但那纤细的脚踝和手腕骗不了人。而且，她几乎全年无休地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怎么可能有时间……“啊——！”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痛呼彻底击碎了我的侥幸。

我不再犹豫，冲过去一把拉开了她的床帘。眼前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苏雪妍躺在床上，额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咬着下唇，已经渗出了血丝。

而那宽大的睡裙下摆，此刻正被高高掀起，一片狼藉的暗红色血迹，在她身下的床单上迅速蔓延开来。

她的肚子……那曾经平坦的、被我们羡慕过有马甲线的小腹，此刻竟高高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隆起。我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苏雪妍……你……”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怀孕了？”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被痛苦和恐惧淹没的眼睛望着我，泪水无声地滑落。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快！快叫救护车！”我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拨打120。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喂！喂！是急救中心吗？我们学校有人要生了！在宿舍！

A大C栋712！快来啊！”挂掉电话，宿舍里只剩下苏雪妍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乱成一团麻。我该怎么办？电视里演的，生孩子要准备热水、毛巾……我冲进卫生间，胡乱拿了几条干净毛巾，又烧了一壶热水。

当我端着热水盆回到床边时，苏雪妍突然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小柔……我好怕……”她终于崩溃了，放声大哭，“我撑不住了……救救我……”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深夜。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雷劈中一样，大脑停止了思考。在苏雪妍的腿间，在一片血污之中，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生命，正挥舞着孱弱的胳膊，用尽全力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到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终于停在了宿舍楼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医护人员开的门，也不知道是怎么七手八脚地帮着把苏雪妍和那个小小的婴儿抬上担架的。

直到救护车呼啸而去，我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看着那满床的血迹，鼻尖萦绕着血腥和羊水混合的诡异气味，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室友，那个以学习为全部生命的学霸苏雪妍，在没有产检、没有准备、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在宿舍的床上，生下了一个孩子。而我，直到她生产的这一刻，才知道她怀了十个月的身孕。

02凌晨三点的医院，灯火通明，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我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胡乱套着一双拖鞋，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惊魂未定。

医生和护士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赞同。一个护士长模样的女人走了过来，语气严肃地问我：“你是产妇的家属？”“不，我是她室友。”“室友？”护士长皱起了眉，“她怀孕这么久，你们住在一起都不知道？家属的电话呢？必须马上通知他们。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我们朝夕相处，我怎么会毫无察觉？回想起来，并非没有蛛丝马迹。这个学期开始，苏雪妍的衣服全都换成了宽大的款式，她不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甚至连上课都常常精神不济。有一次我看见她在卫生间干呕，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她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没事”，就关上了门。

原来那些被我们解读为“学习太拼命”和“高冷不合群”的表象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我不知道她家人的电话。”我只能实话实说。

苏雪妍的手机落在宿舍了，我身上什么都没带。护士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进了急诊室。没过多久，苏雪妍和孩子被推了出来，转入了产科病房。

她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

那个小小的婴儿被包裹在襁褓里，就放在她身边的婴儿车上，睡得很安详。医生告诉我，苏雪妍是早产，加上生产环境恶劣，有些产后感染，需要留院观察。孩子倒是很健康，是个男孩，五斤六两。我守在病床边，看着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心里五味杂陈。愤怒？惊讶？还是同情？我说不清楚。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苏雪妍才悠悠转醒。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婴儿车上。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恐惧，有厌恶，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小柔……”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谢谢你。”“先别说这个了。”我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轻轻涂在她干裂的嘴唇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雪妍，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瞒着吗？

”我终于忍不住问，“孩子的父亲是谁？你总得告诉他吧？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不能说！”她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冷而用力，“谁都不能说！求求你，小柔，帮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你一个人怎么办？你才21岁，你的人生怎么办？这个孩子怎么办？

”我的追问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她死死地咬着被角，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从喉咙里奔涌而出，绝望而凄厉。“我能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她崩溃地嘶喊着，“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全毁了！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苏雪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抬起泪眼，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悔恨。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用一种轻如蚊蚋、却又重如千钧的声音，吐出了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名字。

“是陈志明……我们的导师，陈教授。”轰的一声，我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陈志明？那个在学术界享有盛誉，在我们面前永远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的陈教授？那个刚刚获得了国家级教学成果奖，被誉为“A大之光”的明星学者？那个已经四十五岁，有一个当医生的妻子和一个上高中的女儿的男人？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打败了。这太荒唐了，太疯狂了！“怎么……怎么会是他？”我的声音都在发颤。苏雪妍惨然一笑，泪水混合着自嘲的表情，显得格外悲凉。“就是他。两年前，我刚进他的课题组，他对我关怀备至，耐心指导，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学生，是百年难遇的璞玉。

我以为我遇到了伯乐，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生导师……”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拼凑出了一个俗套又肮脏的故事。一个道貌岸然的师长，利用学生的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一步步设下圈套。从学术指导，到生活关心，再到那些以“谈心”为名的深夜独处……苏雪妍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他的灵魂伴侣。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他才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他让她打掉孩子，说会影响他的声誉和前途。苏雪妍不愿意，她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孩子能成为他们关系的筹码。结果，换来的却是陈志明的冷漠和疏远。他不再见她，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她想去找他，却被他用学业和毕业威胁。他说，如果她敢把事情闹大，他就能让她在学术圈里身败名裂，永远毕不了业。苏雪妍怕了。

她所有的骄傲和未来，都系于学业之上。她不敢反抗，只能选择隐瞒。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一切或许还有转机。于是，她穿着宽大的衣服，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像一个幽灵一样，在恐惧和绝望中，独自熬过了这漫长的十个月。听完她的叙述，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毁掉的女孩，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正是陈志明。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径直走到病床前，用一种无比温柔和关切的语气说：“雪妍，身体好点了吗？让你受苦了。

”如果不是刚刚听了苏雪妍的哭诉，我几乎要被他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给骗了。

苏雪妍看到他，浑身一僵，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老师……我……”陈志明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转向我，那温和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压迫感。“这位同学，谢谢你照顾雪妍。

现在我来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这是在下逐客令。我没有动。

我不能把苏雪妍一个人留在这里，面对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陈志明见我没反应，也不再理我。他俯下身，凑到苏雪妍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地说着什么。我看到苏雪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失。她抓着床单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突然，她激动地喊道：“不！我不要！他是我的孩子！

”陈志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

他大概是忘了我的存在，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苏雪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大学生，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孩子送走，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保证你顺利毕业，甚至可以推荐你去国外深造。二，你非要留下这个孽种，那就别怪我无情。我会向学校说明，是你主动勾引我，到时候身败名裂的是谁，你自己掂量。”无耻！卑鄙！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就是为人师表的教授？这就是众人敬仰的学术泰斗？苏雪妍被他这番话彻底击垮了，她绝望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她被逼到绝境的样子，一股热血直冲我的大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陈志明。然后，我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陈教授，”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您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遍吗？我怕我这位同学，脑子不清醒，记不住您给的‘选择’。

”陈志明的脸色瞬间大变。他这才意识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室友”，从头到尾，都在。

03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陈志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一种更为阴冷的愤怒所取代。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像毒蛇的鳞片。“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他转向我，语气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蔑和警告，“同学，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能掺和的。”“我是苏雪妍的室友，也是她的朋友。

”我攥紧了口袋里正在录音的手机，手心全是汗，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我亲眼看到她九死一生把孩子生下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被你欺负。”“欺负？

”陈志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我是在为她的前途着想。

一个年轻女孩，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她这辈子就毁了！我是在帮她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威胁她，让她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然后给你一笔封口费，让你继续当你的大教授，是吗？”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陈教授，您真是‘为人师表’啊！”我的话像一把尖刀，撕破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林小柔，是吧？我记住你了。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不仅是苏雪妍，连你的毕业论文，你的未来，我都会‘特别关照’。”赤裸裸的威胁。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知道，显然是早就做过功课。

我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太自负了，太习惯于掌控一切了。

他以为用权力和前途，就能让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你放心，”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今天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了。”我的手机，也记住了。

陈志明死死地盯了我几秒钟，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分量。最终，他大概是觉得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学生多费口舌有失身份，又或许是忌惮这是在医院，他冷哼一声，转身对病床上的苏雪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给你三天时间。想通了，就联系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仿佛身后是什么肮脏的瘟疫。他一走，苏雪妍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她捂着脸，失声痛哭。我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太苍白了。我只能默默地陪着她，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小柔，”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我是不是很傻？”“你只是……太相信他了。”“他说得对，我的人生毁了。”她惨笑着，“带着这个孩子，我还能做什么？我甚至养不活他……”“别这么说！”我打断她，“雪妍，你不是一个人。现在不是了。”我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按下了停止键，然后播放了刚才的录音。陈志明那冰冷、无情、充满威胁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苏雪妍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绝境中看到希望的火种。

“你……你录下来了？”“对。”我用力点头，“我们有证据了！

他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你！”这短短几分钟的录音，像一剂强心针，让苏雪妍那颗沉入谷底的心，重新燃起了一点生机。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小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们是室友，是朋友。”我握住她冰冷的手，“现在不是说谢谢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怎么对付他。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的心里也有一团火在烧。陈志明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道德败坏的范畴，这是彻头彻尾的犯罪。然而，冷静下来，我才意识到事情的棘手。陈志明在学校根基深厚，人脉广博，他是一块金字招牌。而我们，只是两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仅凭一段录音，真的能扳倒他吗？学校会为了我们，去处理一个重量级的学术权威吗？我不敢确定。甚至，我很悲观。苏雪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眼里的光亮，又黯淡了几分。“没用的，小柔。

学校只会保他。最后的结果，只会像他说的那样，是我勾引他，是我自作自受。”“不会的！

”我咬着牙说，“他肯定不止对你一个人做过这种事！他这么熟练，这么有恃无恐，绝对是惯犯！只要我们能找到其他受害者，大家一起站出来，就不一样了！

”苏雪妍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是说……李师姐？